我们的家,少了个名字。
虞甘榛兴冲冲地说:“不仅是大门上少块匾,我们住的每个地方,不管是府里的花园还是那个小水池,全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你说,这哪里像家啊?”
潘慈放在床里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压低了嗓音,才让自己的声调不发抖:“那,给他们取名字就好了。”
虞甘榛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展开后,和他一起看:“我已经想好了!你的院子就叫摇光,正好和你的凤眼相衬,吉祥如意。我的院子就叫藏玉……”
潘慈打断她:“为什么?”
虞甘榛有些害羞,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摇光应祥瑞,静院藏玉人。”
潘慈忍俊不禁,对虞甘榛的自恋有了新的认识。
“府里唯一的小花园就叫不落院。”
潘慈安静地听着,对于名字,雅致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都与她有关。
“清水池就叫玲珑池。”
潘慈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虞甘榛坏笑道:“因为你在里面泡过啊。”
潘慈浑身都在拒绝:“不行。”
“不行也得行!”虞甘榛打回了他的反对意见,“就是要叫玲珑池,就是要让你每次去那都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就是要让你牢牢记得,遇到事要与我多交流,而不是一个人朝着自以为正确的方向越走越远!”
潘慈面对气势汹汹地虞甘榛,心虚极了,叹了口气,只能认她把耻辱柱立在自己跟前:“那府名呢?”
虞甘榛晃着手里的纸,郑重其事道:“府名就是潘府,莲城潘府的那个潘府。”
莲城潘府的那个潘府。
潘慈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大病似乎已经痊愈。
他已经默认潘府已经消失于时光,潘家早已绝后。可是现在,虞甘榛提醒他,他可以于此处重立潘府门户,将蒙在潘家身上的灰尘全都抹去。
莲城潘府,有他们在,就不会消失。
潘慈病好后,邹嘉言请他到邹府做客,既为了给他去去病气,也让许久未见潘慈的邹云蔚解解相思之苦。
潘慈从翰林院出来,径直去刑司府接邹云蔚。邹云蔚正在看卷宗,听到潘慈来了,立刻放下手中书卷来迎他。
“潘慈,你病可终于好了。我那几日正在处理一起凶案,怕把晦气过给你,就没敢去看你。”
潘慈看到邹云蔚,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叔叔伯伯一般亲切:“小病而已,多谢邹大人挂念。”
“等我看完这份卷宗再回去行吗?”
放卷宗的地方向来不允许外人擅自踏入,潘慈很有眼色地说:“那潘慈到外面等你。”
“不用,你又不是外人,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重地,进来吧。”
潘慈推辞不了,跟着邹云蔚走了进去。他跟在邹云蔚身后,有意放慢脚步眼睛扫过路两边的案卷。
忽然,他目光停在一个写着姚照两个字的案卷上。
潘慈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拳头,直觉这里面可能有那个告密者的线索。转头,刚好看到邹云蔚拐过一个弯,消失在一排排书架后。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完那卷卷宗,且不被邹云蔚发现。
潘慈握紧拳头,几乎都要朝那卷宗而去了,最后还是转了方向,去找邹云蔚。
拐角处,邹云蔚看着潘慈提步向案卷的身影,摇摇头,慢慢往走廊深处而去。
“邹大人。”
邹云蔚一愣,转头看过去,潘慈快步走到他跟前就要跪下。
邹云蔚连忙扶住他:“潘慈,潘慈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其他人应该没空调查我,但是您,应该很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邹云蔚收回手,点点头:“英雄不问出身。潘慈,在我得知你就是玲珑时,有过震惊和怀疑,但我还是相信你是能够且愿意去造福汉云百姓的人。”
潘慈感动于这番话:“但是潘慈心里总有石头悬而不落,邹大人,请您帮帮潘慈吧。”
“我能怎么帮你?”
“潘慈只需要看一看有关三皇子的卷宗即可,绝不给邹大人多添一点麻烦。”
邹云蔚无法拒绝,不然,他也不会带潘慈进来这里:“你可能,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潘慈对邹云蔚一抱拳:“多谢邹大人!”
直到潘慈身影消失在拐弯处,邹云蔚才收回视线,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潘慈能来请求他,而不是私自偷看,他就很满意了。
潘慈拿下那卷卷宗,越看脸色越凝重。
其实,案卷只是记录了十六年前,姚照在汉云国西边边疆被人追杀失踪的事。
但是,潘慈幼年的记忆在卷宗的帮助下,逐渐清晰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潘玺曾在巡察时带回来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那少年浑身鲜血、筋疲力尽,却在看到他时,扬起一个完美有礼、却让他觉得心里发毛的微笑。
那个笑,同现在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姚照的脸重叠了起来。
原来,父亲无意间救下的少年正是敌国皇子,这次恐怕就是两人密谋的开始。
潘慈又看了一遍卷宗,邹云蔚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潘慈,我们该回去了。”
潘慈点点头,放卷宗放好,同邹云蔚一起往邹家去。
一路上,他都保持分寸,不问邹云蔚关于姚照的任何事。
邹府到了,邹嘉言听到下人通报,小跑着迎出来,看到这一老一少并肩行走,顿时成了醋罐子,对着潘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的儿子呢。”
潘慈有些尴尬,怕邹嘉言真的因为这种事与他生疏,拍了拍他的肩膀:“邹大少爷,别开玩笑了。”
邹嘉言心里确实有些难受,但好在他刚干了一件对不起潘慈的事,也就释怀了:“没关系,你真想当我爹地干儿子也没关系,只要你一会儿别甩脸色或者掉头走就行。”
潘慈和邹云蔚都是一头雾水,然后,路尽头就出现了一抹丽影。
邵蕴秀对邹云蔚和潘慈盈盈行礼:“邹叔叔,潘修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