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慈脊背一凉，连忙往回找补：“开心和感激是有，但也不会那么随便就心动。”
“为什么会开心？我每次被人表白，都会很烦很不耐烦。”
“因为我们不一样啊。甘榛小姐生长于世家，性格又活泼讨喜，无论是长辈、平辈还是晚辈都会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是啊，太监是宫里最底层最没有尊严的存在，受人歧视欺负的次数多了，连我都认为自己是秽污。所以，若果有人表达对我的喜欢，我下意识会怀疑，但也会很感激她。”
虞甘榛听明白了，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潘慈转眸看她，疑惑不解：“什么？”
虞甘榛眼神都忧伤了起来：“你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反过来才喜欢我的？”
“哪有，就算我在别人眼里在低贱，我的爱也是珍贵而真诚的。更何况……”潘慈冷笑一声，目光凉凉的看着她，“谁先喜欢谁，还不一定呢。”
潘慈想起了魏遇乐，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吃魏遇乐的醋。明明知道魏遇乐和虞甘榛之间没什么，明明魏遇乐早已离世。
可能……他内心深处是羡慕魏遇乐的吧。
随父入京，一见钟情，连中三元，鞠躬尽瘁，最后殉国。
那般可歌可泣，浪漫浓烈。
潘慈低下头，像一只舔舐自己伤口的大猫。
他本来的人生轨迹，应该就是魏遇乐那样的。
虞甘榛碰碰潘慈的侧脸：“玲珑，你在想什么呢？”
潘慈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我还没问完呢。”虞甘榛跪坐在座位上，凑在潘慈耳边小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喜欢德全，你觉得德全会接受吗？”
潘慈微微睁大双眼：“谁喜欢德全？”
“没有谁，我就是说如果。”虞甘榛努力帮自己的小姐妹保守秘密，“你说，你觉得德全会接受吗？”
潘慈思索了一会儿：“喜欢自然会接受，不喜欢也不会因为感动而答应。”
他们是太监，但也是人，有着和正常人差不太多的思维和情感。
“只不过……甘榛小姐，你应该事先告诉车小姐德全的真实情况。不要让她陷得太深，若是不能接受，就不必要告诉德全了。”
“我也这么觉得……”虞甘榛反应过来，大声辩解道，“不是车赞，不是她！”
潘慈忍俊不禁：“哈哈哈，好，不是她。”
马车慢慢往前走，虞甘榛趴在马车车窗上，潘慈非要跟她挤在一块，两人头碰头地看着灰暗的天边。
远离权力中心，远离以往的爱恨情仇，就这么和对方浪迹天涯，似乎也很美好。
路程走了一大半，四人也没碰上什么麻烦事。直到进了西南范围内土匪泛滥成灾的狼牙岭，德全忽然停下马车，捡起一块手帕递给潘慈：“公子，你看这个。”
潘慈一看，脸色微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花纹是青鸾花庄的。”
德全点点头，摸了摸地上泥脚印的，看了看山高林密了四周：“公子，脚印还是软的，那些人应该刚走。”
潘慈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你和寿全一起去打探一番，若真的是邵小姐，立刻救人。”
德全哪能放心把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公子，不管是不是，您和甘榛小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德全还是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一探究竟吧。”
“到时候就晚了。”一个女人，一群土匪，潘慈不敢再往下想，“德全你们尽管去，我和甘榛会藏好的。”
德全无法违抗潘慈的命令，和寿全将两辆马车藏好，去找人了。
虞甘榛听了潘慈的猜测，问：“你是说，邵蕴秀小姐也经过了这里，还被人劫走了？”
潘慈点点头：“希望不是吧。”
“她为什么会经过这里？玲珑，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潘慈哪会知道邵蕴秀在想什么，忽然看到远方升起一枚信号弹：“糟了，德全和寿全也出事了！我得去帮他们！”
可是马车上的两匹马都被他们两个骑走了。
虞甘榛拍拍潘慈的胸口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吹口哨，一身雪白的风筝飞扬着马尾，从一边的林子奔向虞甘榛。
她不舍得让风筝拉车，就放它自由赶路了。
风筝一边走一边玩，有时候会落下老远，但从来没有跟丢过。
潘慈刚想上马，被风筝躲开了。
虞甘榛翻身上马，对潘慈道：“风筝除了我和哥哥，谁都不认，我送你过去！”
潘慈不放心虞甘榛同去，但现在也无计可施，从马车里拿了弓箭，坐在虞甘榛身后。
“驾！”
虞甘榛一抖缰绳，风筝就载着他们出发了。
那边，德全和寿全追上了土匪的队伍。德全立在高处，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拉车上的邵蕴秀。他和寿全一合计，决定把人偷走，尽量避免起正面冲突。
但是光天化日的，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两人就兵分两路，寿全负责吸引土匪的注意力，和邵蕴秀认识的德全负责救人。
寿全就扛着大刀策马而去，经过队伍时，抬手砍掉一人脑袋，然后呼啸而去。那架势，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立刻有一批土匪被激怒，策马去追，但是留下的土匪也有六人，德全只能与其短兵相接了。
寿全绕了一圈，弃马而往回找德全，但是留下的土匪比他们预想的要不好对付，他们还未脱身，去追寿全的土匪发现中计，恼怒地杀了寿全的马，去而复返了。
一瞬间，三个人被十几个暴怒的土匪团团围住，生死一线。
混战中，一支利箭射穿砍向寿全的土匪心窝，寿全忙里偷闲抬头望去，看到了山坡上手持弓箭，气定神闲的潘慈。
潘慈给了他一个手势，他会意，喊了德全一声，把潘慈的意思传达给他。
德全看了一眼潘慈，将怀里的邵蕴秀护地更紧，点头。
潘慈勾唇一笑，再一次搭箭拉弓，寻找目标。
那就让这群乌合之众，见识见识东厂人的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