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汉云国的传统，帝崩一个月后，平民百姓可婚嫁娱乐；三个月之后，三品以下官员可办红事；一年之后，新皇封后选妃。
姚晚山六月初九去世，潘慈就数着日子过，盼着九月初十赶紧来到。
但在九月初九那天，姚端把他单独留下了。
一天内吃茶、读书、作画、听曲，什么都干，就是不让他回家。
歌姬声靡靡，舞女腰软细。
更喜欢清雅之物的姚端不爱看这些，但听宫里的阉人说，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从性子到骨子，都极尽柔软娇媚。
好掌控，好欺负，好摆弄，永远细语轻声，永远不敢反抗。
姚端看着潘慈，问道：“潘慈，喜欢吗？”
潘慈被舞女五彩斑斓的水袖晃得头晕眼花。他当然不喜欢这种调调的，又没法直说，怕驳姚端面子。略一沉吟，道：“陛下品味就是不一般。”
姚端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挨了句夸赞，还是被嘲讽了：“喜欢的话，就都赏给你。”
到现在为止，姚端已经赏了一堆茶叶、珍本和字画。这些都还好说，要是带一群女人回去，那潘府的屋顶就别想要了。
潘慈想象了一下虞甘榛发火的样子，嘴角翘起。
姚端见他微笑，好奇问道：“你笑什么呢？”
潘慈解释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甘榛的脾气，我要是带这么多女人回去，恐怕就没命上早朝了。”
姚端眼里的好奇渐渐散去，脸上的笑意也疏淡了许多：“潘慈，你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不过陛下方便的话，可否为臣和甘榛赐婚？”
姚端的表情已经完全冰冷了：“其实朕不必给你什么的。你帮朕坐上皇位，朕让你青云直上，但是，朕总会还是觉得愧疚，想多弥补你一些。”
潘慈面上做出疑惑的样子，心中已有了大概猜测。
“朕也不想的，但父命难违。潘慈，对不起了。”
姚端使人递给他一份奏折，然后旁观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憎恶。不过几个眨眼，潘慈就收敛好了本就细微的异样情绪，目光沉静地看向姚端。
但姚端知道，他在思考对策。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潘慈，你想到她走？省省力气吧。”
潘慈并没有被姚端的话打击到，相反，他更加冷静地在心里制定着逃跑计划。
姚端看着沉默不语的潘慈，他知道虞甘榛喜欢潘慈，他本来也不想做出争女人这种窝囊事，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也许争不过潘慈。
但是，潘慈是个阉人。
虞甘榛那么好，潘慈配不上她。
姚晚山的遗旨无疑给了他一个十分光彩体面的理由去抢虞甘榛。
百善孝为先，新帝不可违抗先皇旨意。
“等九个月后，朕便会封她为妃。”
“不可能。”潘慈斩钉截铁地说，“她不会受任何人逼迫，哪怕是圣旨。你若逼她，就是在逼她死。”
“朕知道不可能，但是你说了不算。当然，朕说了也不算。”姚端饮下拇指杯里的清酒，淡淡一笑，“她自己说了才算。”
潘府，德全急着找潘慈汇报事情，虞甘榛等着潘慈回来吃晚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虞甘榛道：“德全，要不你去问问禄全，玲珑是怎么回事？还不回来？”
“好。”
虞甘榛喊住他：“算了，我跟你一块去吧。”
禄全知道潘慈一天都没出宫，在家里来回踱步，听门童通报虞甘榛来了，立刻往外去迎。
他拱手行礼：“虞小姐。”
“禄全，你知道玲珑为什么还没回来吗？”
禄全说：“我已经派人去问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要不虞小姐先在我这坐一会儿，等等消息？”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禄全耳边一阵耳语。
禄全一听，脸色绿了些。
虞甘榛连忙问：“禄全，可是玲珑出什么事了？”
禄全支支吾吾，德全看不下去了，道：“禄全你有话就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禄全在潘慈这边职位是高于禄全的，但他们都以兄弟相称，没有太多顾及。此刻禄全被凶，也没说什么，只是瞪他一眼，对虞甘榛说：“陛下说，潘慈不把他送的女人都收下，就不放他回去。”
虞甘榛一脑门问号：“沈大哥这是什么毛病？那收下就收下吧，正好府里缺几个洒扫丫鬟，总不能让潘慈一辈子住在宫里吧。”
“小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禄全压低声音道，“那些女人都是补偿，潘慈若是收下，说明就同意跟陛下的交换了。而陛下让人带话说，同不同意，潘慈决定不了，只有您才说了算。”
虞甘榛还是没听明白：“交换？难道沈大哥也想要玉蜂廷？”
“不是玉蜂廷，是女人。”
虞甘榛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玲珑身边哪来的女人，我能同意吗？”
笑容在她脸上僵硬住，禄全的眼神肯定了她脑中的想法。
“沈大哥想要的，是我？”虞甘榛想到了在云城，姚端说的想让她做丫丫母亲的话。原来，这不是开玩笑啊。
禄全等着她的决定：“小姐，您说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
虞甘榛思考许久，道：“禄全，带我入宫。”
靡靡之音还在继续，姚端靠在躺椅上，就快要睡着了。咯噔一下，他从瞌睡中醒过来，看向潘慈。
他坐如古钟，正垂眉闭目。神色冷清而淡定，在一片碧绿中，宛若画中人。
的确是极品。
无论相貌、才华，还是性格。
不过……
不是男人，如何配得女人？
有太监匆匆而来，禀道：“陛下，虞小姐来了。”
姚端施施然起身，轻松道：“潘慈，做决定的人来了。”
潘慈眉头一跳，起身大步往外走。
姚端摆摆手，立刻出现一批侍卫将潘慈拦住。
“老实呆着吧。朕说了，你做不了决定。”姚端慢慢走出树林，心中忐忑而又期待。
虽然他心知肚明，虞甘榛除了顺从，没有第二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