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端一只脚刚迈进殿中，便和虞甘榛视线对上了。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轻咳两声，问道：“咳咳……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在虞甘榛面前，姚端还是更愿意做那个云城的沈大哥。
虞甘榛很是窝火：“陛下，你究竟想干什么啊？好端端的，为难我和潘慈做什么？”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为难。”
“那你为什么今天不放潘慈回家？”
姚端在椅子上坐下，用一杯茶的时间来措辞：“不是我为难你们，主要是父命难违。”
姚端把姚晚山留下的第二道遗旨递给虞甘榛，虞甘榛打开一看：“这……先皇怎么乱点鸳鸯谱？”
虞甘榛简直想去刨姚晚山的坟。
潘慈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临死前还反咬潘慈一口。不仅将潘慈的身份公之于众，还留下这么一道圣旨。
姚端摇头叹息：“实在是皇命不可违。在先皇遗旨面前，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和潘慈怎么办？沈大哥，你是我的好大哥，你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好不好？”
姚端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这……要不这样，你先留在宫里，给我时间，我慢慢想办法。”
虞甘榛很警惕：“不行！现在后宫无人，女子进宫，不是做丫鬟就是为妃子，我要是住在宫里，会被人误会的。”
姚端本来打算采取强制措施的，他现在是皇帝，更有先皇遗旨在手，谁能违抗他的命令？但真的面对虞甘榛时，强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谁说后宫无人？你的小姐妹，玟珠就住在宫里啊。”姚端循循善诱，“东方丹阳被贬去守皇陵，她那疯疯癫癫的傻女儿玟珠还在宫里呢。”
虞甘榛对疯疯癫癫这四个字很不满：“沈大哥，玟珠已经很惨了，你别这么说她。”
“好好好，不说。”姚端灵机一动，想出了对策。他很惋惜愧疚地说，“我刚即位，宫中信任的人还不多，分不出人手去照顾她。主善则奴恶，也不知道她会受多少委屈和欺负。”
“沈大哥，您也说了玟珠是傻子，那为什么还不放她出宫？”
“她是先皇的女人，要么去守陵，要么就待在冷宫里。”
虞甘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我小姨才是双妃娘娘啊。”
姚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实告诉了虞甘榛：“不然，为何给东方丹阳赐号为双呢？”
虞甘榛身体一晃，不敢相信这个肮脏的事实：“小姨她没有反抗吗？”
“亡国皇后，哪来的反抗的资格。”姚端很希望虞甘榛憎恨姚晚山，她越恨姚晚山，就对姚晚山的偏见越大，就越不会把怒火撒到他身上。
“甘榛，对不起，我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我，我很惭愧不能阻止他。对不起。”
虞甘榛沉默了好久才接受这件事：“沈大哥，这跟你没关系，我又怎么会怪你。”
姚晚山。
没想到他不仅是个黑心眼的，还如此淫秽不堪。
姚端叹息一声，很是怜悯：“玟珠命运坎坷，我也想让她以后能够活的好一些，但现下实在有心无力啊。”
虞甘榛心系玟珠，瞬间上钩：“若我留在宫里，我能和玟珠住在一块吗？”
“当然可以。她现在住的地方也的确有些破旧了，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住在明霞宫。”
虞甘榛还放心不下潘慈，道：“我留在宫中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自跟潘慈解释一下。”
这倒是出乎姚端意料了，他一顿，选择敷衍了事：“今日太晚了，马上就到宫禁时间，估计潘慈已经回去了。”
见虞甘榛目露质疑，姚端道：“沈大哥怎么会骗你呢？明天，等明天下早朝，就让你们见面，你到时候跟他好好说，行吗？”
姚端这么好声好气，虞甘榛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她点点头：“我现在可以去看看玟珠吗？”
姚端遣人带虞甘榛去看玟珠，自己哼着歌回去树林了。
华灯初上，彩光混着皎洁月光，将舞姬的曼妙身姿照的宛若黑夜白雾中的妖姬，分外惑人，连姚端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潘慈就坐在这迷离朦胧的乐声中，身姿如树，眸光清冷，像极了被妖精环绕依旧心如止水的圣僧。
姚端微微歪着头，看了他片刻，然后道：“潘慈，她同意留在宫中了。”
潘慈闻言，冷静的神色不变，只是站起身问他：“那臣能回去了吗？”
姚端点点头：“天黑，路上小心。”
冷宫的条件十分简陋，桌子红漆斑驳，老鼠更是在房间里嗖嗖地奔跑，吓得虞甘榛紧紧凑在带路宫女身边，才敢进去。
想想玟珠曾经住的华美宫阙，再看看这冷清的宫殿，虞甘榛眼眶微红，待看到缩在硬板床上不断颤抖的玟珠时，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玟珠。”
虞甘榛想过去，被宫女拉住：“小姐，她身上很脏的。”
虞甘榛挣开宫女的手，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馊味。她没有丝毫嫌恶地坐在床边，握住了玟珠的手：“玟珠，委屈你了。”
玟珠杂乱头发下的双眼缓缓聚焦在虞甘榛脸上，身子也不再颤抖了，她盯了虞甘榛半响，拖着长腔道：“甘—榛……”
宫女有些诧异：“她竟然认得小姐。奴婢听说，便是双妃娘娘都没能听到她说一句话。”
虞甘榛闻言，泪水落得更凶了，更坚定了照顾玟珠的想法：“玟珠，跟我走吧。这里太脏太乱了，我带你换个地方住。”
玟珠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虞甘榛就拉着她往明霞宫走去。
三个宫女齐上阵，给玟珠洗了四遍澡，馊味还是没去掉。
虞甘榛坐在阶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挂念着潘慈。
姚端走进明霞宫大门就看到这副佳人望月图，一时间内心静谧，停下了脚步，不愿打扰这娴静的画面。
然后，他怀里的老母鸡就咯咯哒，响亮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