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米线而已。”玲珑见她拿了满手的串串，嘴角都是红色的酱料，莞尔，“瞧甘榛小姐都吃成花猫了。”
虞甘榛舔了舔嘴角，很大方地把递了鸭肠给他，“请你吃。”
玲珑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接了过来。
一根竹签扎着一截食指长短的鸭肠，上面涂了芝麻酱，再撒上辣椒粉，香辣又有嚼劲。
虞甘榛看到桌子上的令牌，拿过来看了看，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呀？”
“令牌而已。”玲珑对令牌不甚在意，拿出锦帕给她擦了擦嘴角，温声道，“甘榛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可不能再像这样吃的满脸，有失身份。”
虞甘榛不以为意：“这条街人这么多，好吃的更是琳琅满目，谁有功夫看我啊。”
他有功夫啊。
玲珑嘴角上扬，不过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得多多提醒她注意形象：“总会有人看到的。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去，编排一番，说甘榛小姐野蛮粗鲁，以后哪家公子敢娶您？”
“不娶就不娶咯。”虞甘榛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串串，“我娘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我爹是二品大臣。就算我是个聋子瞎子，说亲的媒人也能把我家门槛踩坏。”
这倒是真的。
玲珑目光闪了闪，更何况，她自己就这么招人喜欢。
就算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的小姐，凭借这样的相貌品行，也会吸引到无数人的注意。
虞甘榛注意到了玲珑的沉默，把花束一般的串串持在身前，上身前倾靠近他，压低声音道：“不过哦，那些哥哥弟弟，我都不喜欢。”
夜市的灯光闪烁在她眼角，晃得玲珑有些愣神：“为什么？”
京城世家子底成百上千，才貌德三全者数不胜数，有的人连他见了都忍不住称赞一句光风霁月，怎么会没有她喜欢的呢？
“因为，他们都不如玲珑好看。”虞甘榛坐直身体，一根接一根地吃着鸭肠，顾盼生辉，“我就想着，未来夫君不说比玲珑好看，至少相貌也得跟你不相上下吧。”
虽然玲珑也会对虞甘榛对他相貌的夸赞脸红心跳，但心里对这些还是有些无感的。
在他看来，因外貌而受到的夸奖是最不值一提的。
虞甘榛又凑了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带着玩味的笑问：“嫁谁不是嫁啊，不如嫁个一起长大、能一直护着我的。要不玲珑，你做我相公，怎么样？”
玲珑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但她的这番话明显是玩笑，玲珑冷静道：“玲珑是奴才，怎么能做小姐的相公？”
“奴才又怎么了？我跟皇后小姨说一下，让她除了你的奴籍不就好了。”虞甘榛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可行，她循循善诱，“玲珑，话本上很多下人与小姐相爱，最后都能排除万难、幸福地在一起。我们也可以这样啊。”
玲珑不愿再说这个话题，想办法转移虞甘榛的注意力：“甘榛小姐吃这么多咸口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口渴了？玲珑去给你买杯梨汁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买梨汁，虞甘榛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渴，你也别想跑！”
玲珑没想到这丫头力气还不小，他不用劲儿甩不开她，使劲儿又怕伤到她，一时对她的纠缠无可奈何。
虞甘榛连手中的鸭肠都放下了，语气眼神带了些恳求：“玲珑，我觉得我的提议很好啊，你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
“不好。”玲珑狠下心挣开了虞甘榛的手，“玲珑对甘榛小姐只是主仆之情，不存在其他杂念。甘榛小姐，也别再跟玲珑开这种玩笑了。没其他事，玲珑便先回去了。”
“玲珑，玲珑！”
玲珑头也不回地跑着离开，虞甘榛追都追不上，气地跺脚。
“原是，不喜欢啊……”虞甘榛失落地叹了口气，将脚边石子儿踢飞，回家去了。
坐上东厂之位后，玲珑要摆平的事和人还有很多。东厂权力并不大，完全不能支撑玲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他背后还有东方丹阳，而东方丹阳身后还有整个东方家族。他只要能哄着东方丹阳把权力从东方家族手中拿过来，再哄得她对自己言听计从，就可以了。
东方家族嫡系没有男子，东方家主本来就为了权力延续之事发愁，如果东方丹阳主动提出接手权力，展现出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定能顺利接手东方家的一切。
可是，东方丹阳对权力之争完全不感兴趣，满心扑在跟他谈情说爱上。如果他贸然提出定会被东方丹阳怀疑别有用心。
那该如何做呢？
玲珑思考着对策，随手翻了一本书，略略看过几页，灵光一闪，有了法子。
既然她心里只有情情爱爱，那他就从这里下手好了。
东方丹阳规定他每隔两天就得来瑞宁宫请安，最多不得超过三天。但玲珑愣是四天都没过去，东方丹阳按捺住脾气，先让人去打探了一下玲珑最近在忙什么。
宫人去过东厂后禀告道：“回娘娘，督公大人近几日也没什么要紧事。但日日茶饭不思，就只钻在书房里看书。”
东方丹阳一听，挑眉好奇问道：“什么书，能让他这么神魂颠倒，连过来给本宫请安都能给忘了。”
她把玲珑身边的福全叫过来，一问书名，血压就蹭蹭地往上飙。
这厮茶饭不思的，竟然是在看《巾帼传》！？
这本书里记载的是大陆千年时间里，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女子，有女帝、女将军、女丞相、女官，还有在政治上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后妃。
反正，像她这样中规中矩的皇后不会被记载在那上面便是了。
要不是那些女人早就香消玉殒，她都有杀到人跟前较量一下的冲动。
还有这个玲珑，倒是翅膀硬了，他吃着碗里的，还嫌碗里的饭油水不够？
东方丹阳气地晚饭都吃不进去了，想找玲珑质问一番，又觉得底气不足。
玲珑身残志不残，作为阉人都努力往上爬，坐上东厂督主之位，绞尽脑汁想得到更多权力。他对那种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定是很欣赏，乃至是钦慕的。
东方丹阳银牙紧咬，立刻令人将玲珑从东厂叫了过来。
玲珑熬夜看书，顶着两个黑眼圈就来了。
东方丹阳见他这个样子，冷笑不止：“《巾帼传》？督公介不介意告诉本宫，你最喜欢里面哪个巾帼啊？”
玲珑眸光一凛，解释道：“只是看看而已，史书中的人物，如何谈论喜欢与否？”
东方丹阳立刻反问道：“如果她们不仅没死，还青春貌美着，你会动心吗？”
“可她们已经死了啊。”玲珑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东方丹阳憋屈的很，皱着眉头瞪他。
玲珑作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问道：“娘娘对《巾帼传》如此感兴趣，莫不是也想在上面争得一席之地？那玲珑可以帮娘娘啊。”
她才没兴趣留名在这破书上呢！
东方丹阳刚想斥骂玲珑几句，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如果，如果她能够比肩梳理的女子，玲珑会不会更喜欢她一些？
“好啊，你帮本宫啊！”
鱼儿上钩了。
玲珑嘴角微微勾起，凤眸中晦暗不明。
东方丹阳对政治什么的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从东方家族手里拿来的权力统统交给自己背后玲珑经营。
玲珑也争气，不仅将东方家原有的势力运营的很好，还帮助其壮大不少。如此一来，东方丹阳对他就更加信任了。
东方皇后势力日益盛大，皇帝一派许久之后才察觉出外戚越来越严重的威胁，并开始着手限制。无奈抵不过玲珑的铁血手腕，东方丹阳和东厂的势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玲珑锋芒毕露的手段下，愈发煊赫。芙蓉阎王的名号，也越来越深入人心。
玲珑立在东厂的望月楼上，目光扫过一片祥和的京城内部，落在外侧的贫民带上。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他想做也应该做的事情了。
玲珑正意气风发，虞甘榛却苦闷的不行。
她少女怀春是真的，想嫁给玲珑也是真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接受呢？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最忠心的奴仆，却连娶她都做不到。
骗子，大骗子！
她是真的觉得玲珑对她的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哪个下人会把主子按在树上质问为什么不理人？
他还问她给别人倒酒的感觉是不是很好，还委屈自己不让他过来参加生日宴，这样子不就是在吃醋和撒娇吗？
她是傻瓜才信他对自己没有主仆之外的感情。
但他为什么不承认呢？是顾及身份地位的差别？
可她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她能帮他摆脱奴籍，为什么还是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
虞甘榛心不在焉地听着课，很快就被夫子抓住不好好听讲的小辫子，被勒令出去罚站。
“一上午了，都没见你注意力回来过！不想来上课，就别来碍眼！”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虞甘榛总觉得这个夫子对自己有偏见，不然为什么总是找她麻烦。今天她本就心情不好，又被这样教训，差点跟夫子干起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