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小爷我破相了……”今夏说着又补了一拳。
力道之大，竟觉手骨酸胀，将人扔给杨。岳，她轻轻朝着手背呼气，末几探手到脸上伤口，皮肉上温热的液体渐渐凝结，再低头看着襟口殷红如桃花般的血渍，今夏喘出口气，从袖口拽出帕子胡乱擦了几下。
“先找点水，你这么干擦可擦不掉。”杨。岳反剪了小贼的双手，抬眼见今夏粗鲁的样子，着急的恨不得抢走她手里的帕子。
“水，水……”她呢喃着，四下看看，旁边有处酒楼，碧色雕檐衬着高门阔庭，十分气派，“你先把人绑回去，我去找水。”
酒楼是两层，今夏从正门边的角门拐进去，一手挡在面上，一手拽住个手持长嘴茶壶的小厮，“官府办案，借你家水井一用。”
小厮乍被拽住有些慌乱，待瞧见她半边脸满是血，吓得退了一步，长嘴壶哐当一声跌落地面，楼里四邻八桌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胆子稍微小的竟落荒而跑。
柜台里的先生不乐意的虎着脸，“官爷，你可把我的客人都吓走了。”
今夏却不紧不慢从腰上解开制牌，甩到一尺多高的柜台上，“六扇门办案，就借点水，这么扣门？”
“六扇门？”身后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试探问道，今夏顿觉头皮发麻，慌将转身，杏眼霎时瞪圆，因太过激动，面上伤口肌肤牵扯疼的她龇牙咧嘴。
“今夏，竟真的是你！”
两弯眉似黛，一双眸亮如湖水，发鬓高梳，头戴珍珠髻头面，透新白底绣花通袖袄牡丹翟纹马面裙，行动间自有一股飒爽风姿，今夏从不知，原来戚夫人也会有如此宜人富贵的装扮。
“你这伤口……翠屏，快去把我的三七药取来。”戚夫人搀着今夏行入内室，命人打来温水，绞了块帕子替她将已凝固的血块一点点蘸湿，待软化后，复小心擦去。
“这么些年了，你性子怎么竟不比在新河城时谨慎了，”戚夫人沉声道，今夏好半晌才寻到自己声音，不知所措的接过帕子自己擦拭。
“夫人怎会来京城？”问完才恍然想起什么，又道：“昨日六扇门是为戚将军接风掸尘？”
戚夫人颔首，“我本想见见你，不过六扇门的总捕头倒是个护犊子的，死活不愿意带你来。”
她坐在八仙桌另一侧，背脊挺直，精致形容奇异的混着柔美和刚毅，少了硝烟熏染，却是多了几分端庄雍容。
“那陆大人也随你们一道回了罢？”
今夏加快手里动作，也顾不得疼，细绢缎子触到嫩皮卷起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陆大人？他怎会与我们同来，”戚夫人诧异道，见今夏如此不要命的擦法，颦了颦眉，“你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说着扯走帕子，重新洗净，恰好翠屏取了药回来，戚夫人接过，旋开瓶塞，倒了点粉末在她手心，“此药止血凉血，消肿定痛，药效极好。”
今夏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满脑子旋转着‘他怎会与我们同来’，日间惶恐的情绪迎头一棒敲得她没了主张，手里三七药粉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她只问了句，“陆大人……不是去登州协助戚将军调任？他走了有七日，我记得那天下了雨，他不愿我去港口送他……”
说到此间，今夏不禁哑然苦笑，心里暗暗将陆绎骂了一遍又一遍。
“今夏，陆大人并未去登州！”
戚夫人双目清润，十分肯定道，执起她手，又倒了些药沫，“我不知缘由如何，但想必你已有了计较，陆大人一身好本领，无论他去了何处，所为何事，都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今夏想笑笑不出，只能扯了个颇为不着调的神情，指头沾着药沫按压在伤口处，待掌心剩了最后一撮，遂一股脑的糊在脸上。
反正木已成舟，接下来只要知晓朝中发生何事，自然便知陆绎去了哪里。
戚夫人见她恢复自若，示意翠屏倒了两杯茶水，“新河城一别，这些年，我心里时时想着你过的如何了，当年陆大人与你情愫懵然，我瞧的清楚，如今不知你二人成亲与否？”
今夏捏着茶杯，低低“嗯”了声，面上起了片红云，戚夫人又笑道：“那我该备上一份大礼了。”
“不用不用，您别破费了。”她喝了口茶，掩饰羞涩，“对了，戚将军是调往蓟门抵御北边蛮夷罢，大人说当时还举荐了俞将军呢。”
戚夫人呷了茶，挑开茶沫后将杯盏搁在桌上，神情一时有些冷峻，今夏疑惑，道：“夫人这是怎的了？”
“沿海倭寇作乱，圣上已派俞将军及通州守备前往抗倭，时局紧张，若非北边蛮子有意入侵，将军也是志在南倭，”戚夫人言语扼腕，秀眉紧蹙，今夏便知，不仅戚将军，她也曾力挽狂澜解救了新河城百姓，这份不甘，该也是她的不甘。
“那夫人此番宿在何处？改日我休沐再去叨扰您。”
“这间酒楼是将军麾下胡守仁旧部所开，权且做个落脚的地方。”戚夫人说罢，唤来翠屏，嘱托她晚间在二楼雅座备好饭菜，又笑吟吟与今夏道：“听闻你酒量不错，可惜你带伤，否则我定要与你好好痛饮一番。”
今夏木愣愣，总觉戚夫人与往日大有不同，虽依旧将门虎女之风，但眉宇间隐隐愁思倦容，似有忧心事。
“就这么点伤，何足挂齿。”难得戚夫人有此雅兴，她可是巴不得这等福气，当即十分爽快应下，因仍在当差中，今夏不便久留，起身告辞时，戚夫人将玉瓶递与她，瓶身透白触手有温，见推却不掉，于是挽拳致谢，这才快步朝六扇门行去。
杨。岳将贼人绑回刑部时，左等右等也不见今夏，急的团团转，哪知今夏笑意盈盈的拎着盒酥饼，满嘴的饼渣子，再看她面上，一半脸不知抹了什么东西，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