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汉中府一纸恩情
一暹2020-06-21 17:092,169

  而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府,岑福快马赶去王环住处,竟发现人去楼空,屋内摆设东倒西歪,似是早已离去,大惊之下,忙四处打探,得知王环于年前搬离,却无人知晓去了何处,揣在怀里的信一时成了无法交托出去的烙铁,狠狠的压在他心头。

  苦寻无果的岑福牵马在喧闹的集市走着,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是大公子之命言犹在耳,略略沉吟,翻身上马直奔不远处的另一条胡同。片刻后,岑福将马匹拴在一间破落却整洁的房屋前,见一妇人正忙于挑拣稻米,衣衫朴素举止有些笨拙,便上前扮作环之私友,因他所说言之凿凿,妇人信以为真,只说环所去处雁门关外,归期不定。

  当年王环为求生计确实往返陕甘山三处贩卖丝绸油茶等物,身为陆绎贴身侍卫,岑福亦曾随其千里缉捕一名朝中要犯,是以对关外地形位置颇为熟悉。

  如此连夜赶路,中间换了几匹马,于数日晨间破晓方见一马平川的边塞防关,极目远眺,绵延起伏的长城烽燧连接在雁门关外的各个山头,十分壮观,稍作休息,又在周遭商户处觅得纸笔,待整张密密匝匝写满,便悬于关城正中的告示栏里。

  到了午时,栏前围满了人,纷纷咋舌这重金寻求茶商合作的文帖。

  关城正北的山岗上有明军驻军的营房,东南有练兵的校场,岑福只在离他们一里地外的店里打尖,果然日头落山后,接踵而至的茶商私贩各自带着大包小包寻了来。

  岑福一一打发,直至夤夜,有人趁黑摸到他住的房外,敲门半晌,低着嗓子问道:“这位爷,我这有上等的茶贩路子,保管爷满意。”

  岑福闻言翻身而起,仅着中衣握住佩刀,依在门后回道:“你有多少,爷便要多少。”

  拉开一条门缝,将人一把揪了进来,随即一柄绣春刀架在了他脖颈上,来人起初不动声色笑道:“您这是何意啊?”

  待扭头瞥到脖子上的刀登时大惊,恶狠狠道:“你是京城的人?你如何找到这里?”

  岑福不答,只示意他坐下,然后收起佩刀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危。方才实在多有得罪,还请王义士勿怪。”

  “你……你究竟是谁?”这么些年,他每每想到这句话便泪流满面,当日恩公斩于市的场景再次浮现,后来严党倒台,再无人过问此事,他虽愤愤不平,却也只能愤愤不平,后来他隐姓埋名做起了茶商私贩的买卖,勉强度日。

  “我是受人之托给王义士送信,”岑福说着从怀里翻找出信,双手递与王环。“义士之心便是托我送信人之心。”

  王环却哼了哼,并没有接过,而是低头打量着岑福靠在桌腿边的绣春刀,“你是北镇抚司的?我认得你手里这把刀。”

  岑福正容道:“是……”

  “北镇抚司的为何多管闲事?”王环疑道,似是想起什么又将眉头皱成铁疙瘩,“恩公当年并未克扣军饷,更未做出贿赂人之事,莫不是你们还想赶尽杀绝?”岑福不察,王环已飞掌打来,踢翻桌椅后退至门边。

  “先帝已薨,严党落败,义士当真以为如今的朝堂还有人会记得当年的冤案不成?”岑福急道,见他迟疑,又道:“但是这冤案我家大公子势必会为其翻案,不仅如此,生前功名身后事定要以律正条,义士在汉中的这几年,得人暗中照拂,就没想过究竟是谁相助麽?”

  当年大公子在诏狱,特意嘱咐他调查仇鸾曾铣,得知曾铣妻、子三人被王环送往汉中,便假借商贩之名,时不时“接济”一下,可当年家财尽数充公,府里也没多余的银子,大公子便让他将老爷早先置的些田产变卖,换来的银子也尽数填到了这个窟窿里。

  四月的雁门关落了场雨,气温骤降。

  一灯如豆,王环拆开信件,每读一行神情便严峻一分。

  “……嘉靖二十一年,朝廷调侍郎大人为兵部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以数千之兵拒俺答十万铁骑于塞门,言渊实感钦服,此慷燃之勇,乃吾辈之典范……同年侍郎大人上疏收复河套,建议不拘一格选拔将领;引黄河水防旱涝,又可限制俺答骑兵。

  先帝准奏,拨银二十万两,并罢免反对收复河套的延绥、陕西、宁夏巡抚。

  次年春,修筑边墙,出兵河套,拒俺答求和,此种种,如历弥新,可公之廉为小人所构陷,后夺职入狱,言渊深感平生憾事未有如此,公有贤才之将,有胆略,有用兵之能,本应一举长矛剔消鞑靼……”

  一举长矛剔消鞑靼,王环默默,继续看去,“长门本是万事休,恩情若似舴艋舟,不知义士当以为能否?”

  王环长叹口气,反复念叨,“不能否,不能否……”

  岑福自是不知大公子信中内容,可见王环神情萧瑟落寞,难掩悲怆,心中感慨万千,“王义士?”

  王环复小心将信件叠好置于灯上,霎时宣白纸张腾起幽幽蓝光,转瞬间,已化作一片灰烬。

  他起身冲岑福拱手,“烦请大人为我带句话,环已切齿痛心数载,若得昭,自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官船一路向南,李如松夜观星象若运河无风无浪便持续前行,若遇到雾天雷雨便就近停泊,途径扬州时,陆绎将船上几名东瀛人暂时收押在扬州府衙,随后起帆继续行进,李如松虽对那些东瀛人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火器十分好奇,但陆绎闭口不提,他也便不再多问。

  熹微日光下,船舶如箭矢快速航行,陆绎站在甲板处手持短筒镜(望远镜)远眺,不到一公里的江面南北互驶的船只间或穿杂,东南沿海的战火似乎并未对内河有任何影响,陆绎凝神,收起短筒镜,二楼处舱门打开,李如松见陆绎已在甲板上站了许久,一身青衫挺拔峭立,在晨色薄雾里显得十分冷隽,拾阶而下后,在陆绎身侧站定,仰首观望一瞬道,“今日东南风向,扬满帆,晚间便可出杭州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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