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脚程很快,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长亭这边,他放下萧驿,一脸紧张的敲了敲门。
“来人,开门。”
门开的很快,是大夫陆琴离,还有刚巧发现人昏倒的沙旭海。
一见他们两个如此亲呢的站在一块,所有人都楞了一下,最先出声的是沙旭海:“唉我去…你们俩?进程够快的啊,昨天晚上萧驿还说自己失恋了呢,这会儿就好上了?”
“啧,瞧这衣服穿的都是的大师兄的。”他一脸暧昧的朝着萧驿努了努嘴:“不错啊,知道怎么哄人了是吧?”
“滚啊,没功夫跟你扯。”萧驿都快被他气笑了,推开他就往里走:“陆姑娘,快跟我讲讲,我师姐怎么回事,人呢?”
“你还知道关心我?”秦飞絮竟然醒着,声音也中气十足的:“你还敢来气我?琴离,帮我把他赶出去,我看他生气。”
陆琴离一脸无奈的望着帐内:“你别动气,原本就因为滑到动了胎气了,你这样秦阁主和他们都要担心的,你不明白吗?怀胎的女修士和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娇贵,他要来看你就让他来看嘛,你生什么气…”
“等等,”宋凛有些惊愕的看着陆琴离:“你说什么,你说我师姐…”
“想不到吧?母老虎也有为人母的时候。”
“宋凛!陆琴离!你俩编排我什么呢?!”
除了这几句,萧驿什么也没听见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睁大了眼睛看着靠在床上喝药的女人,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飞絮被他哭懵了,把碗放到一边:“你,你哭什么啊?我有孩子了,你哭什么?”
“高兴。”萧驿喜极而泣,近乎卑微的跪在秦飞絮面前:“我高兴,师姐,你幸福我特别高兴。”
“师姐,齐大哥呢?他没在吗?”
对于萧驿来讲,能让齐云旭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这就已经够让他放心了。
起码他们的悲剧并没有卷土重来。
秦飞絮看了外面一眼,轻声道:“刚才回来了,特意给我们腾的地方,刚才仙盟中失窃了两本禁书,他去追查了一番,虽然暂未有结果,但这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好。”萧驿抓着秦飞絮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师姐阖家团圆就好,我就开心。”
秦飞絮瞪了他一会,目光也逐渐温柔了起来:“好了,就你会说话。臭小子,你知道错了没有?”
萧驿顿了顿,心说他错的太多,都不知道他师姐问的是哪个。
“你有苦衷,为何不能告诉我们?”秦飞絮掐了掐他的脸,恶狠狠的道:“这两年我都快气死了,我说萧胥蘅,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啊,刚嫁出去还得操心家里的事,我一天都快累死了,你说你有没有良心?”
萧驿懵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秦飞絮,眼泪不受控制的掉着。
越流越多。
“还哭?”
“师姐,你从始至终也都认为我没有背叛你们,而只是我有苦衷吗?”
“废话!”秦飞絮冷着脸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受了多大的胁迫,你怎么敢背叛我们?你没有那个胆子。”
那天,在秦飞絮的榻前,他哭的特别惨。
原来这两年他那所谓的牺牲,在亲近之人的眼里都是有苦衷的,都是无用的。
从头到尾,他们都相信他。
宋凛,秦究学,秦飞絮,沙旭海,段松白…
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从不相信他会背叛辜负他们。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好了,别挤你那两滴猫尿了,不爱看。”沙旭海上前扯他,一脸嫌弃的道:“大老爷们哭唧唧的,真不懂我大师兄怎么就看上你了…”
“以后还敢瞒着我们吗?”
“不敢了。”萧驿跪在地上低着头,又感动又愧疚:“再也不敢了。”
“以后还离开我师弟,还辜负他吗?”
“不会了,我也不舍得。”萧驿这么说着,还紧紧握着宋凛的手。
怎么可能还会辜负这些人呢?
眼下的幸福,是老天爷对他的施舍,他珍惜还来不及。
“师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将来肚子里要是龙凤胎的话,我和师兄能当他们的干爹吗?”
秦飞絮啧了一声,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心满意足的听到了他的惨叫之后,才哼了一声。
“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想当人干爹,辈分可差不少呢,做梦吧。”
宋凛在一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萧胥蘅,你当人干爹干什么?师姐的孩子本来就是你的侄子。”
萧驿愣了一会,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是,是,我傻了。”
……。
从长亭用完午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路上人很多。
回去的这一路,他们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那些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头说话,但萧驿耳朵灵,他听得见这些人在装模作样的面具下讲的什么。
“我靠,这俩人不是闹的不行吗?怎么又在一块了。”
“你看萧驿身上还穿着那谁的衣服。”
“这俩人昨天晚上睡在一起吧?”
“简直伤风败俗,师兄和师弟在一起就罢了,男子和男子之间也就罢了,居然还背着,如此招摇撞市,让人作呕。”
“下贱,宋凛一个天之骄子让他师弟勾成那个样子,修仙也不修了,真是给倾雪阁丢脸。”
“我要是宋凛,我去死了算了,哪里还好意思跑到仙盟大会上。”
萧驿顿了顿,拍了拍宋凛的后脖颈:“师兄,放我下来。”
“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给我一炷香的功夫,没事的,我不是当初那个小毛孩子了,你放心我。”
宋凛显然也听见那些话了,不过他性子冷淡,当然可以全让当做没听见,但是萧驿不行。
说他可以。
说他师兄,说秦究学,说倾雪阁,这不行。
他容不下。
两年前他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可如今他不是。
他有钱,有势。
萧驿感觉屁股特别疼,可是走路却依旧昂首挺胸的,他一步步朝着刚才说这几句话的那堆人走过去。
在这几步里,萧驿突然明白了两年前赵临章跟他说过的话。
“这座‘金山’,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钱,但在你们修仙之人眼里,那就是可以傍身的权。”
是。
他和师兄都不在乎这些。
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就都没有用。
如今他可以理直气壮的站定在那人眼前,冷淡的问出那句:“你方才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而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被问的那个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又怕又气:“我说什么了?你听见什么了?有谁能证明?”
萧驿冷笑了一阵:“嘴皮子挺厉害啊,哪家的?”
“北荒云家。”
“哦,那还挺巧的,和我云山都有云字,那我们也算是亲戚关系了。”萧驿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抬了抬手,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那人是个接近三十岁的男修士,长得不怎么样,倒是对于自己足够有信心,他知道萧驿喜欢男人,就以为他碰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自然一个激灵就甩开了:“死断袖,别碰我!”
萧驿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但他也没有移开自己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半晌,萧驿问他:“北荒云家的灵矿谁替你开的?”
那人脸色一变,看向不远处神色漠然的看着他的宋凛。
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叫宋凛的天之骄子不是因为理亏,更不是因为怕流言蜚语才从不理会他们这些人的说辞,而是…
他这等人,从不会在意他们这些人说什么。
宋凛替他们所有人开灵矿,从十五岁到如今接近二十三岁,足足八年都无怨无悔的替他们这些人解决大荒大小麻烦事…他只是在默默的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从来都不为了名誉和地位。
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这些。
金钱地位,名望仕途,于他来讲,不过过眼云烟。
所以如今他放弃前途,大胆而执着的追寻所爱,且当着仙盟诸位元老的面不卑不亢的说出来那几句“我就是断袖,我爱着自己的师弟,无怨无悔”“我认为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我心甘情愿”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
他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眼里容不下他们这些杂碎。
他是天山的云,银河中的星,是他们这等腌臜人可望不可即的梦中幻影。
他们这些人,根本不配评论这样的人。
而他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尚且年轻稚嫩的青年,却是在短短两年之内就将一坐复杂危险的云山经营到快赶上齐凌山庄的神奇人物。
他长了一张稚嫩漂亮的脸蛋,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天真无辜,然而当你深深的望向他的眼底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双饱经风霜的眼。
他和宋凛,什么都不怕。
“问你话呢,云家灵矿谁开的?”
男修士还没等和他们犟起来,气势上已经不可挽回的弱了下来:“是宋,宋尊主。”
“那你方才在说什么鬼话?”萧驿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嫌恶:“你吃着别人给你的一碗饭,还要骂给你吃饭的那个人,你是不是畜生?”
“你们都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