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哼了一声,然后盯着他道:“既然你也提到郁怀安了,那么你也大概能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什么关系,你觉得如果郁怀安在这里的话,纪云清肯去吗?他守怀安跟守着宝贝一般,生怕别人磕了碰了。”
萧驿顿了一会,小声低估了一句:“万一郁怀安肯跟他去呢?”
“不大可能。”宋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这怀安在仙盟的官儿比纪云清要大的多,现在就是个享清福的职位,坐着拿俸禄,每日悠闲度日,基本没有什么操心事,别人再羡慕不过了……他不大可能会为了纪云清调职就去那种苦地方受罪。
“不一定,师兄,你不信的话咋俩就赌一把,看看事情的结局到底如何。”萧驿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然后眯着眼睛笑道:“好了师兄,你这次去你就问问他呗,让他代表你做事,你就挂个虚职就得了,若是他不同意的话就再想办法呗。”
宋凛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抱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叹道:“知道了……胥蘅,我实在不愿意离开你那么久,真的。”
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刻,我都想好好待在你身边。
我不要权势,不想成仙。
和你一样,我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只要你在就好。
……那天晚上,两个人没做什么,而是说完了话之后就吃了些饭,最后掐灭了烛光,在茅屋里相拥而眠。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宋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茅屋摇摇欲坠,而萧驿就一脸幸福的窝在宋凛怀中,就着这样温暖的氛围,不多时便进入了梦想。
似乎好多天都没有睡过这样温暖的一觉了。
然而这次不同于以往,萧驿和他家师兄做了同样的梦---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梦。
……
“你没有母妃,父皇也不要你,连你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来看过你,就给你丢在赵家的宗室,你是个没人要的小孩,还妄想跟我们自称皇子?”
“可不是,跟我们你还摆什么架子?”
“你们可离他远点,他就是天生的扫把星,他母亲就是上书房里最卑贱的洒扫宫女,陛下一时酒醉宠幸了他母亲,这才有了他。”该是谁也很难想到,小小孩提嘴里便能吐出这样恶毒的话:“他母亲在世时没有封号,死后也没有哀荣,根本算不得是皇家人,他勉强得了个贝子的名声,还不是与我们这些宗室里的孩子住在一起?”
“赵临章!你哑巴了吗?你以为你不说话便顶用是吗?”为首的孩子王见不远处衣衫褴褛的少年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不吭声,气儿更是不打一处来,抬腿便狠狠的朝着他的膝盖踹去:“什么龙子,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给我提鞋都不配!”
赵临章猛地抬起一双猩红的眼,伸手拽住了那孩子伸过来的充满恶意的脚踝,然后狠狠往自己这边一拉。
“哎哟!”那孩子摔了个狗啃泥,正巧滚在了一边的泥潭里,好不狼狈。
周围的气氛顺时凝固了起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什么,所有人都想见了鬼一样看着突然反抗起来的赵临章---这小子之前不是任凭他们欺负的吗?怎么今日突然不忍气吞声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提了他的母亲?
“赵临章,你个野小子敢对我动手!”那孩子龇牙咧嘴的抱着才被抓了一下的腿,疼的满地打滚,明显是抻得不轻:“你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怎么不敢?”不到十一岁的少年眼里满是犀利和狠意,身上还带了一些旁人没有的气势,他走到泥潭旁边,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还在叫嚣的臭小子,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上前拦着他:“赵宇安,若再有下次,我便打折你的腿,叫你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吗?”
赵宇安被他这样的气势吓住了,张嘴张了好一阵子竟也没说出来什么,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丢了面子又对赵临章这个疯子怕极了。
“你这个疯子,我要告诉我阿爹阿娘去,叫他们找宗主收拾你,我就不信……”
什么皇亲贵族,如果陛下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就跟他们一样,都是贫民!
赵临章冷着脸将那些孩子赶走,便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环娘!今天中午我有吃的吗?”
“有,那些个宗室的孩子早上剩下一些,我看都还不错的……”
一个皇子,当今圣上亲生的二字,出生便被验了血脉,这本身已经很耻辱了……这还不够,他三岁之后便被移出了皇宫寄养在宗室,说是因为身体不好,可谁都明白皇子小小年纪便被迁出去住是什么意思。
---他的亲生父亲视他为污点,不想承认他。
活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他见着这个被他唤做“父皇”的男人屈指可数,可能都不到十次。
按理来讲,他再不济也是个皇子,这些人就算是再没有眼色,也不敢这么对他,除非---他的亲生父亲根本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堂堂皇帝,不过这般。
对待自己亲生儿子都能这样。
他好恨他。
从前他忍气吞声,往后他不打算再这般了……就算是死,他也要让那个男人看到他的不同。
他要让他的父亲后悔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本以为今日之事他将这些人赶走了也就算了,没想到隔日傍晚他便被宗主叫走了,一进宗室的大堂,他便被人喊着跪下。
“他为什么要跪?”高座上的男人淡淡的开了口:“他错了吗?”
周围闹哄哄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第一次参加堂会的男人。
“大人,”宗主一脸悻悻的看着他,解释道:“我们宗室向来赏罚分明,他打了人,就要受罚,要在祠堂里跪上三个时辰的。”
男人只轻声笑了笑,然后起身朝着堂下可怜兮兮却像小狼崽子一般的少年走去:“一身的伤,是谁打了谁?让我瞧瞧,这少年模样怎么那么像当今圣上呢?不会是十三皇子吧。”
赵临章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仿佛下一刻便会扑上去咬人一般。
男人看起来有二十岁出头,脸上笑眯眯的,眉目间看起来温和儒雅,让人一眼便能心生好感,然而对于赵临章来讲,这样主动接近他的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戒备。
“你是谁?”
男人微微冲他服身,温和的道:“微臣赵离泊,是兵部执掌,随时听殿下调遣。”
赵临章愣住了,他定定的看了一会朝着他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去的男人,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们赵氏旁支最有头脸的一个---手握兵权的赵离泊。
从前他只听说过他的事迹,却没想到是个这样年轻的人。
赵离泊的眉眼平和温柔,长相漂亮儒雅,他顶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脸竟然不自觉的红了,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哪里是什么皇子?区区宗主都可以罚我跪在祠堂里三个时辰,赵大人,您说笑了,我可不敢。”
他的语气并不算温和,满满的讽刺之意,因为他并不是那么天真烂漫的孩子,从前他还经历过不少人假装接近他却想杀他的事。
焉知这个赵离泊不是如此?脸上越是温和越是让人提不起防备的人…才越是危险。
所有人都只想利用他的身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事到如今,他谁也不信。
赵离泊伏在地上沉默半晌,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突然冷声怒道:“你们简直放肆!陛下不理会十三皇子,你们便想爬到头上来?你们是当真不怕死?”
“你们不怕我还怕,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灭我们三族也便有我一个!”
“从今往后,殿下有我护着,若是我听到谁欺辱他,我便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一切自有陛下亲自定夺。”
那天晚上,赵离泊亲自给他送到了小阁楼上,给他收拾了住的地方,然后坐在一边安静的等着他睡着,声音很温和的给他唱着孩子父亲才会开口唱的歌。
他一开始还凶巴巴的对他道:“你滚出去,我不要你假惺惺的,我自己会睡觉,你要是在这里我就睡不着。”
赵离泊只是眉眼温和的看着他:“殿下,你转过身去,我给你擦一擦伤口,不然你睡不好。”
“用不着你管我,你走开!”
“殿下,不要任性。”赵离泊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手上的力气却不小,给他按在床上扒衣服,赵临章又羞又愤,给他气得破口大骂:“放肆,你简直放肆,你敢这么对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和那些利用我侮辱我的人有何区别?”
“你这样的人才叫人不耻!”
他就是故意捡难听的说,他就是想将赵离泊脸上虚伪的笑容和温和撕碎,可是…赵离泊脸上的温和实在是太牢固了,他如何也不能将他脸上的温柔撕碎,反倒是被他制的服服帖帖的,任凭他如何骂,他也还是被按在床上上完了药,然后给换了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