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泊也累的一身汗,陪他折腾了大半宿,到了最后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了半晌,才低声跟他说道:“殿下想知道我和那些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他嗤了一声,没有回话。
他心想,赵离泊只是比旁人脸皮厚了一点,坚持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并无甚不同。
“因为微臣不会利用你,说的难听些,你于微臣来讲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我…只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为你好,你缺什么,陛下不管你,我管你就是了。”
“笑话。”这样一番虚伪的话,听得赵临章眼眶都红了,他靠在床上,将头扭到一边,冷笑道:“我爹都不管我不要我,你能给我什么?你能让他回头看我一眼?你能让我母亲死而复生,你能让那些人都瞧得起我?”
说到这里,他低声重复问道:“你能给我一个幸福的家吗?你不能…所以那些大话,你没必要跟我说。除此之外,就像你说的,我是个没有用处的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弃子,你没必要对我寄予什么希望,我不能回报你什么。”
赵离泊透过灯光,安静的看了他一会,有些心疼的上前想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
“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殿下,我在族谱的辈分上算是你的三叔,你只把我当做亲叔叔就好,往后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跟我提,我一定会做到。”
赵临章猛地回头,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好,我现在希望你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你也不是我的叔叔,你明白吗?”
“这个不行。”赵离泊眼里生出一丝笑意:“殿下,就算你不承认,那我也还是你的叔叔,这个时辰也已经宵禁了,我要睡在你这里,我得等明日一早再消失在你眼前。”
赵临章气的心直抽抽,指了他好一会才骂他不要脸。
但他没有想到,赵离泊脸皮就真的能这样厚,在那之后足足半个月都赖在他的小阁楼,要么跟他挤一个屋子,实在将他惹急了就住在一楼的软塌上。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第二天早上还是能看见赵离泊。
这个自称是他叔叔的青年长相十分漂亮,却并不显得女气,由于常年征战,他的身材也恨完美,身上自带一股肃杀之气,但唯一与那些兵痞子们不同的是…他身上很白。
特别的白。
足以称得上是肤如凝脂。
总之,就是很好看…怎么看都很好看。
赵临章终于懂了京城的那些姑娘家为什么削破脑袋尖也要嫁给他了。
抛开别的不谈,赵离泊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也很不要脸。
每日赵临章一下楼就能看见这厮不要脸的穿着一身中衣在家住所肆意妄为,要么靠在窗边喝酒喝酒,要么喝醉了躺在软塌上小憩,总之基本没干什么正事儿。
“我这是放假,最近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我自然就放松放松。”
好家伙,放假放到他这里来了是吧…赵临章觉得自己都快烦死他了。
“你怎么还不滚?”
“半个月之后就走。”赵离泊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头,却比他狠狠额拍开:“赵离泊,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
“有吗?我不觉得。”
赵临章气结,脑子都开始嗡嗡响,他一个激灵,凑过去就开始咬他放在自己面前的手,使的劲儿不小。
“小狗似的,见人就咬。”赵离泊神色未变,只是象征性的嘶了一声,然后轻轻甩了甩手,起身想去拉他说话的时候,赵临章瞧见他的中衣悄悄往下划了一寸,露出来白皙的肩头。
赵临章看着看着,眼睛就有点发直了,人也不凶了,也没跟他闹的力气了。
同是男人,为什么他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就生的这样好看?
赵临章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半月之后,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发现烦人精不见了,只留下一纸书信,告诉他好好活着,等他回来找他。
找个屁!
赵临章气的把他留下的那纸书信撕碎,却又在隔日偷偷将书信拼了起来,让环娘给他粘好。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那之后,赵临章的日子果真好过了许多,首先住的地方收拾好了,吃食也都是新鲜的可口的,唯一一点就是随从还是那么几个,他还觉得挺自在。
再也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了,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好像他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皇子一般。谁都知道,是手握兵权的赵大人照拂着他。
这种事情实在是荒谬而讽刺,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的父皇给他的照拂,而是来自于他名义上的叔叔—赵离泊,一个手握兵权,足以威胁到自己父亲地位的男人。
赵临章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一切也真大就如赵离泊跟他承诺的那般“不会让你有半分不自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他心中有关于“父亲”那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儿来,逐渐的,他的亲生父亲成为了他每日的梦魇。
而赵离泊却也那样匆匆见过他一面,跟他若即若离般的呆了十天半个月而已,在那之后,他们二人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故意跟他亲近,他也更没那个机会跟他说一些唬人的话。可是即便如此,赵离泊的眉目和神色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赵临章想,这大概是因为这么些年从未有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这样重的痕迹,所以他才总是会想起他罢了。
不知何时,赵临章便开始成天就蹲在赵氏宗府门口看着外面,环娘问他在等谁,他说没在等谁,只是用那像受伤的小狼崽一般的目光看着远方,安静的等着。
他在等赵离泊回来接近他,然后让他失望,叫他意识到这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对他好。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足足等了赵离泊两年,才在巷口见着他一身戎装,受着万人拥簇的模样。
神气的很。
他瞧了瞧这些蹲了四个时辰就为了看他一眼的姑娘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眼瞧着赵离泊便要往宗府这边来了,他便哼了一声,把嘴里叼着的草吐了出去,眼眶发红的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言而无信、将他抛之脑后的男人。
赵离泊偶然之间回头,看见他便忍不住顿了顿,一脸陌生的看了他一会,嘴里轻声喃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站在这儿…”
果真把他忘了!
赵临章感觉自己都快气炸了,转头就要走,然而还没等他迈开一步,便听见赵离泊低声笑了:“哦,我的小殿下生气了。”
赵临章猛的顿住脚步,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哭了。太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是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赵离泊跟那些人道别,在他身后站了一会,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殿下,你哭什么?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就要哭!你管我!”赵临章咬着牙抹了抹眼泪,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特别特别恨这个人…光是嘴上会说好话,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两年没有好好看你,今日一见,陛下果然长大了,和从前很不一样了,怨不得微臣一时间没认出。”
赵离泊沉默半晌,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殿下为何跟我闹别扭?是因为觉得微臣这两年疏远了你吗?”
赵临章猛的回身,恶狠狠地看了他一会:“我本身也没认为你会真的当我的什么好叔叔,这样就好了,以后你离我远点,别到处说你罩着我,我不需要!”
赵离泊有些怔忪的看了他一会,慢慢抬手朝着他的眉眼间碰过去,嘴里低声喃喃道:“啊…原来殿下真的很生气,微臣不是有意如此。”
“不用解释!”赵临章冷哼了一声,抬腿就要往里走,却被赵离泊从身后猛地抱住。
即便已经过了两年,他却还是当初那个对人防备万分的少年,他这一抱过来,赵临章便一个激灵,下意识往他肋骨的地方狠狠的砸了一下。
赵离泊闷哼一声,身上一软,紧接着便把全部的力量都松懈下来了,铺天盖地地朝着他压了过来,赵临章彼时身型还很瘦小,立刻就被压的一个踉跄,紧接着便有些狼狈的扑在了地上。
“大人!”站在赵离泊身后不远处的人立刻一脸紧张的围了过来:“大人!”
“大人醒醒!”
赵临章抱着赵离泊踉踉跄跄地起身,有些发懵的看着自己怀里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这才看见他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他身边的副手狠狠的甩开了:“给我放手!你可知这两年我们大人因为你受了多少苦?”不知感激也就算了,你…”
赵临章被骂的心里一空,亲眼看着那群人将赵离泊抬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隐约意识到赵离泊出事了。
至于是出了什么事,大概是跟自己有关。
他立刻跟了进去,却被赵离泊的副手拦在了门外,硬邦邦的说道:“殿下,您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