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时候萧驿没有想到——他当时想的这些,他日后便真的做的一点都不差,宋凛在前面开路,他便替他清垃圾,真真便是这些人眼里的疯狗,让人闻风丧胆,一般人都不敢轻易请宋凛来,敢请的那几个也都是正常人,懂得感激,懂得是非,绝不多嘴。
倒真是给他们省了不少心思。
所以到了最后,这些活也就都分给仙盟中其他的同僚了——这样间接导致宋凛和仙门百家盟主之位越来越远。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但对于宋凛本人来讲,或许萧驿替他选择的结局更好一些。
“无妨,我也根本并不需要他们的感激,相对的,他们因此对我有意见,因此污蔑我,我也觉得甚是可笑,并不去在意。”宋凛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从湿答答的袖口里掏出来一小块香膏递给他:“好了,无需再谈这些,今日是来带你泡汤泉的,不是论前尘往事的,你一会洗完了拿这个擦身子—是山下带来的,用用。”
萧驿顿了顿,接过了宋凛递来的香膏,放在掌心闻了闻。
哎…是宋凛身上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气。
“师兄很喜欢这个味道吗?”
宋凛倒没那么些细枝末节的想法,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嗯?什么味道?”
他只是选了卖的最好的那一款而已。
…萧驿和他用的是同一款。
“桂花花瓣的香气,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幽香,神秘又缠绵,而且还低调的要命—特别勾人,是今年的爆款吧?”萧驿笑眯眯的摇了摇手里的香膏,然而不巧的是,他手滑,一个没拿住,宋凛刚送给他的香膏便吧唧一声掉在了滚烫的汤泉。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气的跳了起来:“我靠!”
“哇!师兄救命!这东西一沾水就滑,我根本拿不起来,操啊!”
宋凛斜眼看了他一会,忍不住抿嘴笑了:“靠你自己—这边算是我教你心法的第一课吧,首先你要很耐心的把它拿起来,而且不许说脏话,说一句我便扣你一分。”
小小年纪,满嘴的脏字。
宋凛眯了眯眼,下意识的就要管他,也不去想他为何非要管——心说非将这小子的这等陋习板正不可。
“我看看…某些人现在还剩十五分吧?补来补去的也就这么些。”
听了这话,萧驿忍不住一瞪眼:“师兄!加上那天晚上我出门见你给扣的一分!你还拿这个说话,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宋凛歪头看了他一阵子,突然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轻轻在萧驿湿漉漉的腰间点了点。
在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后脖颈一麻。
“不要再与我计较了,这一分我给你加上便是。”
宋凛彼时离得他很近,两个人正笑着呢,不知为何,便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萧驿脑子里一片空白,微微侧头,一言不发的盯着也同样看着他的宋凛。
宋凛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方才并未褪干净的笑意。两个人的唇瓣离得很近,汤泉的泉水依旧滚烫,水面上腾起微醺的雾气,将二人的眼眸也染的雾蒙蒙的。
他们听见了彼此失了节奏的的心跳声。
宋凛垂眸看着萧驿的嘴唇,好一会才抬手探向他的嘴角,很轻很轻的揉搓了下。
“都是真心的吗?”
萧驿有些痴然地望着他:“啊?”
他当时只很单纯的想着,他师兄真好看,他师兄的身材真好。
要是能大大方方的摸一下便好了。
宋凛眸色渐深,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为我出头,是为什么?”
“是想吸引我的注意,还是真那般为我着想?”
萧驿沉默了一会,抬眼看了看他:“师兄还要问吗?”
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喜欢就是喜欢啊。
…其实已经不需要问了,宋凛想。
他又不是傻子,这些年见识诸多,自然也明白什么叫男女之情,更是明白,男子和男子之间,或许也是可以的。
但他想听他亲口说。
只有萧驿亲口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兴许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你要好好修炼。”宋凛垂眸看着他,突然这样道:“等你的心法足可以自己攻破我们给你设下的封印了,那么你便可以驾驭自己的魔骨了,到时候一样修仙,一样能活的久一些。”
如果他们在一处,他不想手握流萤---他只想拥抱住这个人,长长久久。
萧驿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那当然了,我尽力而为,师兄。”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
萧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我也得有那个能力啊,但是他嘴上当然答的痛快,那语气就像是哄人一般:“好好好,一定能,我一定能。”
宋凛淡淡的看着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的眼底并不是那种如同寂静夜空般的深邃了,那深蓝色的夜空中,似乎恰好有流星划过,隐约露出了火光。他眼中倒影出来的萧驿,眼睛雾蒙蒙的,很好看,脸色微醺,嘴唇殷红便是一副勾人的模样。
小东西。
萧驿还小,但他可不一样,他再迟钝,好歹也是个刚开窍的二十岁的青年人,在这方面的事可算是憋了数年,月明星稀,汤泉滚烫,此等场景他如何忍得住?
“乖。”他微微俯了俯身,慢慢朝着萧驿的嘴角探去,眼神中有着很明显的意乱情迷:“你听话就好。”
听话,叫我亲一下。
在那个瞬间,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人。
霎时间,萧驿便傻眼了,因为他很明显的感觉宋凛是想亲他的。
如果要他主动,那么他可以,但是现下这种情况他不是太明白。
怎么说着说着修仙的事情就要亲上了?
宋凛喝多了?
他又喝多了?
对于他来讲,前世今生,宋凛只有吃醉了酒的时候才会主动亲他,更何况是这般的意乱情迷。
不对啊,萧驿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他也没闻到酒气啊。
萧驿直愣愣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他,就在宋凛的唇瓣贴上来的时候,时间霎时间静止了。
他们两个在接吻。
宋凛捏着他的下巴,微微睁眼盯着他羞而震惊的目光,唇齿交接之间,低声问道:“看什么?闭眼。”
“师兄,”萧驿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软绵绵的,还有一丝颤抖含在里面,他推了推宋凛的胸膛:“你做什么呢?你吃醉了酒吗?”
宋凛睁眼看了他一会,眼中的惊涛骇浪似乎能给人压垮,他看了一会,便猛地起身,跨坐在他身上,俯身继续和他亲吻,动作又急又凶,逼得人直心悸:“别怕,暂且不会对你做什么,让我亲亲就好。”
我靠我不怕你对我做什么,我还巴不得你对我做什么呢!
只是……谁能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专心致志的追他呢,宋凛还清醒着呢,两个人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萧驿严重的怀疑自己失忆了。
然而到嘴儿的宋凛,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萧驿反应了一阵,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了过去。
宋凛微微睁眼,看了他一会,然后轻声问他:“你之前说过的,如果我有这方面的需求,你可以帮我,现在你要怎么帮我?”
萧驿的脸猛地热了起来,就在他发呆不知道该回复他什么的时候,汤泉旁传来一声尖叫:“你们在我的汤泉里干什么呢?”
两个浑身火热的人立刻身上一僵,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汤泉假山旁的秦飞絮。
宋凛没有吓得跳起来,他只是微微蹙眉,从萧驿身上起开,然后挡住秦飞絮视线里浑身湿透了的萧驿,淡淡的道:“师姐,既然看见了我们,便要懂得男女有别,你现在还站在这里看,尤其失礼。”
“放屁!”秦飞絮红着脸背过身去:“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若是我听见动静不来看,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苟且之事!放肆,简直是放肆!”
宋凛沉默了一会,明显生气了,他从水里慢慢直起腰站了起来:“欢爱之事,你情我愿,如何算的是苟且之事?”
秦飞絮听得耳根子都红了:“你简直……没脸没皮!被这小妖精勾引成这样还恬不知耻的跟我说这些!”
“师姐。”宋凛的语气重了些:“你不要出口伤人,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
那你抱着人亲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了?
龌龊,男人果然都是这般的,如今就连她这木头师弟也这变成这样的人了!
秦飞絮被宋凛只言片语气的不轻,手已经附上了腰间的长剑:“宋凛,你如今怎么了?你简直……你且先想清楚,你要与他亲近到何种地步,昨日是送手串,今日便是泡汤泉,两个人眼见着便滚到一起了,你要我这个师姐说你什么?明日我是不是还要吃上你们的喜酒了?师弟,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次下山你可有耳闻?”
这些天来,秦飞絮显然听到了不少闲话,刚听了闲话,又亲眼见了这样的事。
此时此刻情绪不激动就怪了。
宋凛沉默了片刻,眉眼间沾染了一丝怒意……他想起了萧驿不顾自身安危维护他的时候。
他都能那般不顾一切。
可如今便是与他亲热,都要被人污蔑成那样,他简直又心痛又生气,胸腔的地方也跟着隐隐作痛:“那些统统都是胡言乱语,师姐怎可凭他人言知一个人?日久见人心,萧驿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无需听他人如何说,自己便能知道!”
“你!”秦飞絮气的脸和脖子都红了,抬起手里的剑,转身有些凌厉的指向他们两个:“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简直不知好歹!”
对于秦飞絮来讲,这些年宋凛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忤逆过他的意思,而今种种不对不许,都是在遇见了这个萧驿之后。
“宋凛,你要分得清是要看清一个人,还是被这个人迷了心窍!”
“师姐!”
“萧胥蘅,若是你真的想入倾雪阁,你的心思应该放在修炼上,何故要这样缠着他?你要脸不要?”
萧驿依旧有些傻眼,湿哒哒的的靠在一边的岩石上,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秦飞絮一会,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去想为什么秦飞絮这一世这么讨厌他、为何对他这么反感,更不想知道为什么秦飞絮就是认为他会耽误宋凛的前程。
只是他在想,爱一个人的话,不就是被那个人迷了心窍吗?
情爱之事,本就是心甘情愿而已。
前世的时候,他喜欢宋凛虽然喜欢的很隐晦,但目光却时常忍不住聚在他身上,觉得他怎样都好,怎样都对,意气风发的时候帅,狼狈的时候也帅。
甚至到了后来,他以为宋凛对他是虚情假意,便伤心的要死,恨的要死。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可在他心里对宋凛有隔阂之后,甚至在他们二人决裂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打探他的消息。
“宋凛最近如何?”
“他还活着吗?”
“今日又因为没探测出灵矿被人赶下山了?活该。”
“受伤了?哼,他便是活该如此。”
然而他那个时候很清楚,自己说的这些,无非是反话而已。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他那样爱着的人今日有没有受委屈,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哪怕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他,知道他们二人完全不可能,他也还是忍不住喜欢。
这便就是秦飞絮所说的,被他迷了心窍。
当真是心甘情愿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