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果然微微一低头,从他指尖叼走了那半块糕点,在某个瞬间,他的嘴碰到了萧驿的手指。
萧驿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刻收回了手,耳根子都红了。
“明日来天山之巅,不准迟到。”宋凛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子说:“知道了?”
“我今天晚上不能睡在天山吗?”
“不能。”
“我不跟你睡一起,睡你隔壁。”
宋凛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愿意和秦飞絮睡一屋的话。”
“啊?为啥啊?”萧驿惊了:“秦飞絮现在也睡天山了?”
“她不放心我,怕我和你再牵扯上,美名其曰怕我累到,实际上是在看着我们两个。”
萧驿看着他,愣了一会,半晌收回目光:“那个…虽然你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但好歹也男女有别吧,住那么近不好吧?”
宋凛靠着他愣了一会,似乎反应了很长时间“秦飞絮和他男女有别”的事。
……原来他师姐也算是女人。
“那我今晚就要她下山去,如果她不肯,我就告诉师父她不遵守住宿规定的事情。”
漂亮。
萧驿颇为满足的眯了眯眼,心里满都是前世秦飞絮丧夫回来之后、和宋凛定亲的事。
说实话,他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因为前世他就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毕竟秦飞絮非常喜欢自己的丈夫齐宁远,齐宁远意外惨死后,她曾经一阵不撅,后来发现怀了孩子才稍微振作了起来,而当时宋凛满心满眼的都是他萧驿,根本无心他人。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被不明真相的秦究学强行凑在了一起。
而这俩人在感情方面又都是闷葫芦,都怕对方和秦究学伤心,也都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那个时候就知道,两个人都不甘愿。
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但是后来秦飞絮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便认了宋凛做干爹,他便时常看见他师兄宋凛对着孩子露出温柔的神色,也罕见的看到了他许多未曾见到的情绪。
等秦飞絮的孩子满月宴之时,他在酒席上看见了抱着孩子正在笑的宋凛,猛然间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当时想,或许他们现在互相不喜欢,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们迟早也会互通心意的吧。
看的人心里不舒服。
现在想来,无论当时跟宋凛订婚的是谁,无论他们之间会不会产生感情,他大抵都是吃醋的。
很在意。
喜欢一个人,他无法明辨是非。
比如现在,他听说秦飞絮住在宋凛旁边,他明知道什么事也没有,他却还是吃醋。
宋凛低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般,拎起他的领子就往身上一抗:“好了,不要瞎想,午时过了,你今日的修炼开始了,跟我走吧。”
“啊?不睡觉了?”
“一个月就一天,你还想睡觉?”
可是即使宋凛嘴上这么说,但将他带去天山之巅之后,还是让他睡了三个时辰。
他在宋凛的屋子里睡,宋凛在外面醒酒。
东方发白之时,宋凛才推开他的房门叫他:“胥蘅,起来。”
萧驿睡足了,而且在宋凛面前也不敢赖床,立刻翻身下了床,迅速的把衣服穿好站到宋凛面前,一脸认真的叫了一声:“师兄。”
宋凛已经酒醒了,而且也已经换了衣服,身上一点酒气也没有了。
而且状态也完全恢复了日常的模样,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伸手奖励般的摸了摸他的头:“今日跟我出去,我带你历练一番,修炼心法,不能总像是宋成玉那般一味的给你压力,将你困在方寸之间,那样不会有所成。”
“下山?”萧驿眼睛亮了,心想兴许还能和宋凛玩一玩:“去盘螺镇吗?”
“不,或许是更远的地方,随缘。”
那感情好,他好久没下山透透气儿了。
结果事实证明,他多想了。
他们下山之前,先是在倾雪阁入口受了好一阵子秦飞絮的冷眼,然后宋凛便将他丢在身后,自己御剑下了山,临走之前还丢了一句话:“萧胥蘅,历练现在开始,半个时辰之内,我要在山下见到你,如果晚了,便要处罚。”
萧驿恨不得自己能直接顺着天山的路一溜烟滚下去。
等他到山下的时候,正巧碰见宋凛在帮山脚附近帮人种菜。
萧驿气喘吁吁的停在一边,一时间没有叫他,只是眉眼温和的看着他的背影。
有种人,不需要他说话,不需要他耍帅,你也会觉得他真的特别有魅力。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平和,亲民,而且思想还那般…
“下来了为何不跟我说?”宋凛慢慢起身,回头淡淡的看着他,严厉道:“本来你是没有迟到的,来了就站在那里发呆,你在想什么?处罚照常,等今日回来,你来回跑一趟。”
……人也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萧驿垮了垮脸,应道:“知道了,师兄。”
宋凛淡淡的哼了一声,抬脚朝着他走过去,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道:“修炼便是修炼,旁的便是旁的,你给我认真一点。”
萧驿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品味宋凛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赶忙回头跟了上去。
他和宋凛的确没有在盘螺镇停留,他们停留在了更远的暹罗宗。
萧驿到了地方之后,拽着宋凛的袖子,多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面前“暹罗宗”这三个大字:“师兄,据我所知,这里是人间闲散修士接任务的地方,师兄,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宋凛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瞧不起这里,暹罗宗里发布的大多任务相对来讲好完成一些,佣金也少,但是挂在榜首的都特别难,就算是我们名门正派的修士也无法解决,我上次来的时候,榜首挂的那个都失败了六十多次了,其中不乏优秀的修士都失败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基本都是挂了几年也无人能解决的事情,每年这些任务都会根据情况而增加佣金,现在上面挂着的前几个,我要你三个月接一次,而且必须做成。”
“啊?”
萧驿倒不是看低自己,只是他觉得这任务既然这么难,那么要求他必须完成,便稍微有点勉强。
以这样的事情来磨练他的心法吗?
“胥蘅,只有当你经历这些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之后,你的心法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步。”
萧驿没吱声,只是跟着宋凛走了进去,然后和门口看门的女修士微微点了点头。
“宋尊主?”那女修士眼前一亮:“什么风给您吹来了?”
宋凛对着她淡淡的道:“带人过来接任务。”
女修士都快哭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来了个靠谱的了,您要是再不来,这些雇主都快把我逼死了,现在榜首的那个都挂了两年半了,就没人敢接。”
“哦?”宋凛听到“没人敢接”这四个字,不仅稍微有点感兴趣:“完不成就算了,什么样的任务没人敢接?”
女修士看了看周围,悄悄的跟他说了句:“雇主是当今圣上,谁敢接?”
萧驿耳朵尖,听到了“当今圣上”这几个字。
说实话,他现在听见这几个字,就会想到这个是沙旭海的姑父。
但是他又想,其实皇帝妃子挺多的,受宠是受宠,但实际上沙旭海也攀不到什么实在的亲戚,顶多是外面的人因此闻风丧胆而已。
“什么样的任务?”萧驿忍不住问。
宋凛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女修士把他拉了过去,然后指了指大厅内有些破旧的木板,指了指最上面的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招灵。”
“什么意思?”
女修士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不清楚,我们这些不过是委托人,雇主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保密的,若是你们能接,那便启下上面的灵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找你们。”
萧驿回头看了看不露声色的宋凛。
接,还是不接?
这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任务。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你们虽然是修仙之人,不受人间管束,但对方好歹是当今皇帝,你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就不要接,我看这位小兄弟道行尚浅,没准儿会引来杀身之祸。”
女修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当今的皇帝看起来儒雅,其实手段多得很,如果是宋尊主,那么应该没问题,但如果是你的话…”
“接。”宋凛在身旁淡淡的道:“不必多言,胥蘅,伸手放在那张任务单上,自己想办法接下这道任务。”
萧驿一愣,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放在那张任务单上。
对于一个有灵力的人来讲,启下一张单子上的封印是很简单的是,但他没有灵力,就只能用心法解开封印。
这个封印若是以灵修的角度上来讲,相当于你站在一个锁上了的门前,把那只锁头毁坏,从而进入门内,只要你有足够强劲的破坏力,那么你就能很轻易的成功,而在心法的角度上来讲却是不允许你有那样霸道和强劲的破坏力,而是让你当场做出一副能开锁的钥匙,用这服钥匙打开这扇门。
简直难于登天。
所以心法和正常的灵修相比,更考验人的意志和耐力,大部分人是没有耐心的。
而且怎么说呢,心法入门实在太难,勉强入门之后大部分人又太难往前进,处处瓶颈,所以这世间很少有能在心法上有成就的人。这种事情比灵修更甚---若是没有天分,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萧驿他自己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已经入门了。
人在某些事情上有天分的时候,感觉会很玄妙。
萧驿闭了闭眼,大概摸索出了这个结印的形状和系法,发觉其实很简单,然后便用眨眼的功夫就打通了这个封印的纹路。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开了这只“锁。”
宋凛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勾了勾唇角。
“哎?”那女修士在空气中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灵力的味道啊,按理来讲,这个封印都这么老旧了,被破坏应该会有糊味儿的…”
“你鼻子可能暂时失灵了。”萧驿微微笑了笑,然后问她:“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等人来找你就是了,应该不会太迟,毕竟他们最近催的越发的紧了,肯定着急。”
萧驿低头看着手里的任务单,眯着眼睛仔细摸了摸上面的纹路。
这张纸上,只写着“招灵”二字,其余什么也没有写。
这篇纸的右下角,盖了一个精致的帝印---“赵临章”,是当今圣上的名字,帝印是金色的,虽然稍微有些小,却依旧恢弘大气,让人不敢亵渎。
萧驿有些好奇,伸手在帝印上面摸了摸。
本来只是随意碰碰的,然而这一碰便出现了问题。
萧驿一时间没吭声,只是若有若无的问那女修士:“姐姐,我想问一下,这个单子是两年都放在这里,一直没人动吗?”
那女修士擦了擦手上珍贵的灵石手串,显然没想到他能问这个问题:“嗯?啊,是一直没人动,怎么了嘛?”
萧驿人畜无害的对他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很好奇,这个任务在这上面挂了这么久了,连个敢动的人都没有,太神奇了。”
那女修士看了他一会,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可爱你还是见识太少,有很多这样的任务的,动都没人敢动,好了你就回去吧,回去等消息。”
他们临走之前,又听那女修士说了一句:“皇帝可不好应付,你们要吃苦喽。”
他和宋凛出了暹罗宗之后,两个人有一阵子没说话。
最后是宋凛先开的口:“怎么了?一直在想什么?”
“师兄,这个任务我能不接,自动放弃吗?”
宋凛停住脚步,忍不住蹙眉:“为何?”
“危险,直觉。”萧驿把那张任务单递给宋凛:“我不是想临阵脱逃,除了离开师兄,就没有我萧驿怕的事情,只是师兄你看……这个任务真的挺诡异的,那女人说这个任务好久都没人敢接,这纸也没人敢动,可是我看着上面的帝印却像是刚盖不久的,你不觉得这件事奇怪吗?”
宋凛接过纸伸手搓了搓帝印,然后沉默了一会,断言道:“新的,刚盖上不超过三天。”
萧驿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歪着头蹙眉看了他一会:“师兄,我很好奇,刚才那女人为什么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