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学？”
“不学。”萧驿一边刷牙一边照了照镜子，一脸坚定的道：“虽然就剩下一个月了，但我相信我师兄会教会我的。”
穆离嗤笑一声，眯着眼睛靠在宿舍的门框上：“那你告诉我，他有多少天没有理你了？”
萧驿有些无奈的漱了漱口，没有答话。
七天了，足足七天了，他都怀疑是不是这个穆离为了自己教他，特意往他身上丢了什么隐身粉，不然宋凛怎么会三次和他擦肩而过都没有看他一眼。
故意的，他师兄就是故意的。
“干嘛去？你最近没事也不去上课是吗？”沙旭海打完水回来就看见萧驿按捺不住的往外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又去热脸贴冷屁股了？冷屁股有那么香吗，你贴没够是不是？”
萧驿蹦跶回来了半步，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他，表情稍微有点欠：“我愿意，我就愿意贴，我稀罕他那屁股行吧？你懂什么？”
沙旭海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死断袖…”
萧驿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就好像你不是断袖一样，成天盯着人家段长生不放。
上次有个姑娘给长生递手帕，被这厮知道了气坏了，给人家手帕抢了回来，擅自还给了人家姑娘，不仅如此，他还要求长生往后不要随便收人东西。
萧驿现在还记得长生当时的表情---又头疼又好笑，还有这那么一丝无奈。
其实他想，长生知道沙旭海对他有那个意思。
只不过他当做不知道而已。
相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萧驿觉得自己和宋凛的情况就明朗多了---定多也就是宋凛接受不了那个或者生他气而已，沟通沟通就好了。
慢慢来嘛。
萧驿有点臭美的拢了拢头发，然后一路往北走去了天山之巅。
这次不一样了，他前两次去的时候都没碰上，他这次提前打听好了宋凛这个时候会和秦飞絮在天山之巅，所以他特意挑好时间去蹲点了。
情侣之间呢，要是有矛盾就得及时解决，不能总拖着，这样不好。
萧驿穿了一身薄薄的衣服蹲在雪地里打坐打了半个时辰，一时坐定入了神，等宋凛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天才反应过来：“谁叫你这样抗寒的？”
萧驿被宋凛这道莫名冰冷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立刻起身抓住了宋凛的袖子：“师兄，你吓我一跳。”
宋凛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陌生，他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开：“谁叫你这样抗寒？宋成玉？我不是说了吗？抗寒要跟我学，你既然这样听他的，还来找我做什么？我看往后一个月一次的指导也免了，你便去找他吧。”
“我没有，谁听他得了？”萧驿有些纳闷的看着他，简直不明白宋凛这股劲儿是哪来的：“我这不是很久没看见你了吗？你又不指导我，我现在又在突破期，马上也要试炼了，我这不也着急吗？”
宋凛蹙眉看着他：“心法怎么能着急？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你修炼是一回事，倾雪阁的试炼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你的能力不足以通过试炼的话，就证明你不适合这里，知道吗？”
“知道。”萧驿一点也没被他的话堵住，反而笑眯眯的重新拽上了他的袖子：“那我不得千方百计的通过试炼才能跟你在一块嘛。”
宋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眼神深邃的低头看着他。
两个人莫名对视了一阵，宋凛便慢慢移开目光，重新扒下了他的手：“萧驿，不要再跟我嬉皮笑脸的，你现在只是个外门弟子，还算不上是我的师弟，别拉拉扯扯的，今日阁内都在传你我关系不当，难听的很，我不能再给师父抹黑了。”
萧驿一愣，半晌慢慢的放下手：“宋凛。”
大概是因着头一次叫他的大名，宋凛猛地顿住。
某个瞬间，萧驿看到他家师兄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我不叫你师兄，就只能叫你大名。”萧驿收起了一幅笑眯眯的模样，微微直了直腰，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宋凛，什么叫你我关系不当？谁传的？”
宋凛有些怔忪的看了他一会，然后默默的收回目光：“谁传的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这把话都已经难听至此，而后若是你进了倾雪阁，别人也只认为你并非凭自己实力，这样于你于我无甚好处。”
萧驿认真的听了一会，然后突然抬了抬手，示意他打住：“师兄，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宋凛：“……”
半晌，他略微有些恼火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驿眨了眨眼，脸上一脸愠色也没有，反而满是温柔的笑意：“因为我了解你啊，你从来都不会理会旁人的目光，你总是说身正不怕影斜，又怎么会真的在乎旁人说你什么，更不可能在乎旁人说我什么，除非…”
宋凛微微蹙眉：“除非什么？”
“除非…”萧驿踮了踮脚，慢慢接近宋凛的脸，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有些暧昧的亲了他一口，低声笑着道：“除非你问心有愧。”
“你！”宋凛猛地睁大眼睛，伸手把他往外一推：“你再这样，我便将你赶下去，你听见了吗？”
萧驿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你别激动，别激动，我说我的好师兄呀，那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我们关系合适吗？”
宋凛不说话了，只是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萧驿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胆子大，他开口问道：“那天晚上舒服吗？师兄，你告诉我，你真的很讨厌那种感觉吗？”
没有人会讨厌欢好的感觉，无论宋凛的回答是什么。
但他也没有想到，宋凛居然真的开了口：“舒服，我很喜欢。”
这回轮到萧驿懵了：“……”
只听得宋凛又道：“谢谢。”
萧驿：“？！！”
怎么和他想象中的答案不太一样呢？
他又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看向宋凛，却没从他的眼里读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在今天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晚上舒服吗？”的回答会是宛如嫖客对姑娘们说的那句：“舒服，我很喜欢。”
“谢谢。”
该怎么说呢？萧驿感觉自己心情有点复杂。
要说不开心吧，人家宋凛喜欢，那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可是要说开心吧，那也不大可能---他家师兄明显没有被他干扰到，也明显没有当真。
萧驿蹙眉看了他一会，然后下意识的拽上他的袖子：“既然喜欢，我们……”
宋凛目光中似乎隐隐摇曳着什么，他毫不留情的拽下萧驿的手：“虽然很舒服，但这是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得，我们……不是。”
“往后不要再这样了。”
如此直接明了的拒绝，萧驿当然听得懂。
“还有，一月一次的指导暂时取消吧，一切等你真正进入倾雪阁阁内的时候再说，不然也只是徒劳。”说完这句话，宋凛负手往前走去，连头都没有回，渐渐的消失在漫天的雪色中。
仿佛真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萧驿只站在原地，也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对着地面发了一阵子呆。
他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怒，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我们不是。”
他们怎么不是？
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而放弃一切，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
萧驿慢慢的回过头，半晌边苦笑着边摇头，他这回实在没看明白宋凛到底想干什么，左不过也是自己纠结他们之间的事罢了。
他现在的心态挺平和的，心想着算了，不想紧紧逼着，再给他点时间也无妨。
他这辈子还有好久好久的时光可以等待和付出。
无甚恐惧。
只是现在有个别的难题---宋凛暂时不肯教他心法了，那他要怎么办才好？真靠自己悟吗？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不能自己悟。
难道真要让穆离那家伙教自己？
难以想象。
即便如此，那天晚上萧驿睡得依旧很安稳，他梦见了许多从前的事，他梦见前世无数个黑夜之中，他也曾畏惧得辗转反侧，生怕有人发现他那一身魔骨，生怕有人要因此诛杀他，而宋凛却在那些无尽的黑暗中为他捧起一轮明月。
他会贴在他耳畔告诉他：“你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你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只不过稍微比旁的耀眼了一些而已。”
“胥蘅，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弃你，我也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宋凛是他送了命也要追随的人，眼下这些于他来讲，简直什么都不算。
梦中的萧驿翻了翻身，一滴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天山夜风刺骨，不知何时，将微微摇曳着的竹门吹开了一条缝，紧接着，屋外就刮来一阵温暖而冰冷的带着桂花香气的风。
梦中痛苦挣扎着的萧驿似乎感觉到有人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他下意识的呢喃一声，脸往那人的指尖蹭了蹭。
那人指尖微顿。
片刻之后，那人悄悄捧起了他的脸，在他唇珠上落下安抚性的一吻。
“好梦。”
那人逐渐消散在冰凉的空气中，还拂上了开了一条缝的竹门。
那股桂花香消失片刻后，屏障内却逐渐亮起来一丝火光---是麒麟紫烛特殊的光芒。
屏障后的那人缓缓睁开眼。
……
那天晚上的后半夜，萧驿睡得特别的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犯了病---懒床病。
被窝里实在是太温暖了，以至于有人猛地拉开门他都没有意识到。
“六号房弟子萧驿，迟到一炷香时间，扣掉外门弟子积分一分。”宋凛冰凉的的声音猛地钻入他的骨髓。
萧驿猛地睁开眼，换了一瞬，立刻一个翻身看向门口的宋凛。
男人背对着日光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一身白衣耀眼，腰间还挂着长剑和骨笛，身姿挺拔如松，让人一时间别不开眼。
“还不快起来？还想扣分？”宋凛的声音变的严厉起来：“和宋成玉学习倒是成了你每日偷懒不起床的理由了吗？萧胥蘅，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有什么优待，白天你必须跟着一众外门弟子上课，一堂不许缺，今日还有怀玉的堂测，若是你成绩不好，我唯你是问---修炼是修炼，但学业也不可荒废，听见了吗？”
萧驿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然后麻利的在宋凛面前穿上衣服裤子，简单的洗了把脸刷了牙，拿上束发的发带散着头发就朝着门口的宋凛扒去。
他拽住宋凛的袖子，小声恳求道：“师兄，我错了，你别扣我分行吗？”
天知道他这二十分攒的多不容易。
天知道熬到今天他吃了多少苦头……怎么能说扣就扣呢？
宋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猛地撤开自己的袖子：“少套近乎，还不快去？”
萧驿无奈的抬起脚，着急忙慌的一边往外跑一边竖着腰带和发带，结果被宋凛一句话就给拦住了：“未着装整齐出门，扣一分，迟到两炷香时间，再扣一分。”
六号房弟子萧驿现积分：十七分。
好家伙，一早上就让他家男人扣掉了用命换来的三分。
萧驿低头束起腰带，然后叼着发带转头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太醒，眼神看起来雾蒙蒙的，竟是前所未有的清纯和懵懂，他咬着牙问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师兄，怎么这么狠啊？一大清早上的吃炸弹了啊你？”
宋凛有些怔忪的望了他一会，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然后不着声色的别过头，冷声道：“如果不在三炷香之内到南脉广场，便再扣你一分。”
萧驿立刻一个激灵，伸手又好气又好笑指了指他，然后拔腿就往南脉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