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闹了，你睡吧，明天我带你去稳固一下心法。”宋凛笑着脱下了外衣，给他的衣服拢好，低声道：“一会我就吹灯，闭眼睡吧，明天不会太早叫你。”
萧驿一脸安详的往床里面一滚，然而滚到半路才僵了起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在宋凛莫名的目光中磕磕巴巴的道：“那个，师兄，心法能后天巩固吗？”
宋凛扯开被子朝他靠了过去，语气淡漠而温柔：“怎么？明天我的小朋友有别的安排？”
萧驿感觉自己快笑不出来了，但他自己又不想撒谎，便小声道：“啊，是，明天我陪朋友过个生辰。”
宋凛当时正巧替他掖被子，听到这句便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哦？哪个朋友啊？”
完了。
还是问到这个了。
萧驿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视死如归的闭了闭眼：“穆离。”
宋凛这才停住动作，好一会才面无表情的问道：“就你们两个？”
“啊，是。”萧驿浑身僵硬的看着他的反应，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
他心想，这个人刚才还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牙印，现在又听到这些，不气炸才怪。
“天黑之前能回来吗？明天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的。”宋凛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只是很平静的道：“明晚不要跟我一起睡，明天是你能住在那里的最后一个晚上，好好和你的朋友住一晚上吧，后天晚上便要连夜入试炼之境了，你不会再有机会呆在那里。”
萧驿看了他一会，这才放松了下来，笑眯眯的扯着他的胳膊道：“哎，好，知道啦。”
“乖，晚安。”宋凛以很近的距离摸上他的脸，然后有些暧昧的碰了碰他的鼻子，最后转过身把灯拂灭，悄无声息的歇下了。
黑夜中，萧驿瞪了一会眼睛，等他确定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的时候，这才闷着被子笑出了声。
他笑了一阵子，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宋凛就忍无可忍的围了过来圈住他：“萧胥蘅，你笑什么，还睡不睡了？”
他哪里知道，对于他萧驿来讲，能和他心意相通的躺在一起，那就是半夜能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事。
萧驿一脸幸福的靠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就被他身上的温度惹得昏昏欲睡，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逐渐的便稳稳的进入了梦想。
茅草屋内，一片静谧。
宋凛在黑暗中默默睁开眼。
穆离这个人……
他对他总有一种摆脱不掉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他慢慢低下头，嘴唇凑近了少年的脖子，然后若有若无的吸了起来。
由浅及深，待他嘴唇上的温度消失在他脖颈间时，他才颇为满意的眯了眯眼。
窗外的飞雪无声的下着，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少年脖颈间清晰的红痕。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他的。
……
萧驿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宋凛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天山之巅的雪院里喝茶。
宋凛见他揉着眼睛走出来，便微微笑了笑，朝他抬了抬眼：“醒了？”
某个瞬间，萧驿便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惊住了。
宋凛一身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白衣，此时此刻却更显得潇洒俊逸，他微冷的眉眼间满都是比雪色还柔和的光晕，微微勾了勾唇角，便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二十岁出头的宋凛，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发什么呆？”宋凛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然后朝他摆了摆手：“过来喝点热茶，我早起下山去给你买了些梅香坊的早点，你试试。”
萧驿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大早上起来就发现你太好看了，还不能多看几眼吗？”
宋凛微微一顿，然后似笑非笑的抿了口茶，起身把早点递到了他的面前：“吃完了再走吧，不急吧？”
“不急不急，时间还很早。”
那怎么能急？萧驿看了看天色，发觉还早，就笑眯眯的往石桌上一坐，扯开纸袋子就掏出两个梅花饼，他伸手递给宋凛一个：“你也吃。”
宋凛微微顿住，半晌开口淡淡的道：“我早已辟谷，不需要吃这些，吃这些对我来讲无甚好处。”
萧驿又把东西往他身前递了递，笑眯眯的道：“就当陪我吃一次早点嘛。”
宋凛放下茶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藏着些许无奈，他开口批评道：“任性。”
然而批评完了之后，他却还是伸手接过梅花饼，在萧驿一脸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尝了尝。
萧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师兄，好吃吗？”
宋凛挑眉笑了笑，低声应道：“嗯，很甜。”
“是吧，我说好吃，怎么会骗你呢？”萧驿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心说我还不了解你的口味吗？一个随时随地把蜜饯和糕点带在身上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吃甜的？不过是为了修仙而压抑自己的欲望而已。
萧驿又起身把桂花汤分了一半往他面前一送，然后笑眯眯的坐回去自己吃了起来。
宋凛看了他一会，然后无奈的喝了一口桂花汤，低声问了一句：“看来某位小朋友是不想让我成仙啊，给我这些五谷之物，故意扰乱我修仙的进程是不是？”
“是，也不是。”萧驿抬眼看了看他，很直白的道：“如果师兄真的要成仙，那么便是不要我了，我多伤心啊。”
宋凛闻言，竟有一瞬间的怔忪，他大抵没有想到萧驿能这样直白，这犹豫半晌才道：“那你对修仙一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次一涉及到这个问题，他就会生气。
现在想来，他还未曾听这孩子说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首先……我想问问师兄，你真的想成仙吗？”
宋凛顿了顿，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伤疤，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想。
应该说不是不想，而是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想要，毕竟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他最想做的。
在遇见萧驿之前，他都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欲望。
“如果要问我的话……随便修呗。”萧驿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便自己毫不在意的交代了：“反正我得修完心法之后才能修仙，不急于一时。”
宋凛终于忍不住蹙眉：“萧胥蘅，难道你对于修炼的想法就是这么随意吗？”
“师兄，你先别生气。”萧驿舔了舔嘴角的酥屑，很冷静的道：“我这都是大实话，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没有让你们在我身上设下封印，而是从一开始就走修仙这条路，我梦见自己天分很高，短短五年之内便有所成，而在那之后……”
“我便因为种种原因做了错事，让魔骨驱使了我的内心，乃至于最后，我什么都没有了。”
萧驿轻声说道：“师兄，那是一场噩梦，我连梦都不想再梦见一次。”
宋凛顿住，有些茫然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些。
“那只是梦而已。”宋凛看了他一会，轻声安慰道：“胥蘅，那只是梦，那不是现实。”
萧驿放下勺子，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那澄澈透亮的眼底满是难过。
如果那真的只是梦就好了。
如果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就好了。
宋褚希。
“师兄，梦并非不会变成现实。”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有的时候我觉得人活着，并不一定要一直往前走，保持现状，简简单单的活着也挺好的。”
“我这辈子，就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什么追名逐利，活个千秋万代，我不会去想，师兄。”
宋凛看了他一会，眼中似乎有什么炙热的情绪淡淡的冷却了，他慢慢收回目光，指节轻轻的扣着手里的茶既然你想简简单单的活着，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萧驿脸上的表情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胥蘅，你让我动心，却又告诉我不能一直陪着我。”宋凛慢慢攥紧了拳头，声音沙哑的道：“那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能活千岁，而你只有短短的百年，我会亲眼看着你离开，你到底要我如何……”
萧驿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心？
如何就能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别说成仙了，就算是如同他一般修成半仙这种事情，这世上都很少有人能做到，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此事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你心悦一个人的时候，你只想着眼下跟他如何如何好，将来的那些事，你不会想去思考，只是方才萧驿这没心思的小子亲口说出来这件事，他还是会……
他自己都想不到，对于和萧驿的这件事，他已经在意到了这等程度了。
宋凛看着茶杯外壁的花纹，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想起不久之前和纪云清在听雪楼里吃茶时，曾听戏文里唱过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当时只觉得这句写的实在是精妙，实在是缠绵悱恻。
可是他那个时候怎么样也想不到，这句话有朝一日也能用在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