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不应该吗?”纪云清瞪大眼,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似乎还带了点怒火:“你问问你家师兄,如有一天你的地位和权利比他还要高,他会开心吗?他难道不会不安吗?”
萧驿顿了顿,有些难以理解的看向一旁基本没有说话的宋凛,有些诧异的问道:“会吗?”
“会。”宋凛很冷静的这样回答:“只是即便我会不安,也不会做出愧对自己恋人的事,纪云清,你今日所为,实非君子之举,即便我是你好友,也瞧不起你。”
“真的会吗?”萧驿一脸震惊的看着宋凛。
“当然了。”宋凛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叹了口气:“因为那意味着很多事情你不再需要我,我也无法掌控你,假如有一天你离开我…”
萧驿打断了他的话,前所未有的认真道:“你明知我不会离开你的,师兄。”
“是。”宋凛的眼里生气一抹温暖的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所以我即便再不安,也不会做任何有愧于你之事。”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叫你有一点的伤心。”
萧驿也慢慢笑了起来,他想伸手去抱宋凛,却意识到旁边还有人看着,立刻冷了脸,转头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纪云清。
“你听见我师兄说什么了吗?”
纪云清看了他们一会,脸色逐渐白了下来,他沉默良久,才微微往后面的树上一靠,沉声道:“也只不过是他说说而已,若是真有那一天,没准儿他做的还不如我。”
宋凛微微蹙眉,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总觉得,事到如今,纪云清已深陷泥潭。
普通的几句对话,不可能让他清醒。
“无论如何,你若是敢让怀安哥哥伤心,我不会饶了你。”萧驿也不耐烦的收回目光,朝他摆了摆手:“有些事情,你心里最好有点数,别到时候得了自己想要的,却失去了旁的。”
“我不会让他伤心,”纪云清蹙眉道:“我做这些不过也是想维持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也不该伤心。”
萧驿气的说不出话,拿手指了指他,只觉得这狗男人脑子不清醒的很。
有朝一日非得让他醒悟不可。
可惜他和宋凛也只不过是局外人,做不到这些。
和他对完话之后,萧驿觉得自己身心疲惫,拉着宋凛的手就走,连道别都没有。
往东边走,是东荒的瑶山。
他一直想去那边看看,听说那里景色特别好。
往那边走了几步,萧驿心里有些难受的停住了脚步:“师兄。”
“嗯?”
“你说…纪云清和郁怀安是真心相爱的吗?”
“是。”宋凛和他们两个人关系一直非常好,看的很清。
“那为什么纪云清要这么做呢?为什么明明相爱,却还能为了争抢盟主之位做出这种事呢?”萧驿看着远方的彩霞,低声道:“相爱的两个人,最终也会抵不过现实吗?”
昆仑北脉环境困苦,他们两个在那种地方呆两年,一定特别辛苦。
难不成如此环境下的惺惺相惜,也抵不过回大荒之后的物质生活吗?
“大概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宋凛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人嘛,难逃钱财和权利,如果彼此之间有隔阂,自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萧驿有些怅然的看着远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有的情人之间会这般,有的却不会。”宋凛话锋一转,气氛便跟着温情起来:“我们就不会。”
在他们面前,钱财地位不过身外华物,皆可抛弃。
“师兄。”
“嗯?”
“事情结束之后,咱们在东荒这边找个地方隐居吧,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萧驿的眼里重新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然后每年回一次西荒,如何?”
“你说怎样就怎样。”宋凛低声笑道:“长白灵力充足,环境比天山适宜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萧驿掰着手指头数,笑眯眯的道:“若是五十天之后,我们都没事,那就尽快搬到这边来,这次正好先去看看长白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嗯,好。”
……
“临娘呢?”沙旭海茶水喝饱了,也不爱听寒暄了,当下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近来身体好吗?怎么不见她出来迎我?我还挺想她的呢…”
面前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大概也是曾经跟着临娘照顾过他的,听他问临娘,便猛地顿住,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世子大人啊,半年前临娘就病死了,当时我们有派人去齐凌山庄通知您,可是您不住在那里了,又派人去了倾雪阁通知,可是你又在药谷…这事情也就暂时搁了下来。”
沙旭海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死了?什么病?”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讲,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就在进门前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要和临娘说些什么呢。
“就是痨病,老毛病了,近几年来,她身体总是不好,不愿见人,这种病虽然一时死不了人,可是拖着拖着也就耗尽了心血,等找大夫来的时候,她已经药石无医。”
沙旭海紧紧握着手里的茶杯,发了好一会的呆,才低声问道:“临娘得病,我为何不知?”
那女人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犹豫半晌才无奈的道:“世子大人,您和庄主大人一向关系不好,平日不在庄内,人也不见影子,临娘知道你过的艰辛,自然不愿打扰您的生活,也就一直忍着。”
段松白一直在旁边听着,见沙旭海伤心,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悄悄去握他的手。
沙旭海一直耷拉着眼,眼下被握住了手,还能稍微提起点精神来。
---临娘于他来讲,就是他的半个亲娘。
听闻她不在了,如何会不伤心呢?
都是他这几年没有来东荒看过他,所以才错过了与她的最后一面的。
“世子大人,您也不必太过挂怀,临娘死前并无遗憾,儿子娶亲娶的省心,孙子也见着了,知道你过得还不错,风风光光的,也就放心了。”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道:“大人,您是要修仙的,还请放宽心,您活的比我们大部分人都要长,总要见着亲人一个个离去的。”
“眼下之事,对于您来讲,不过也是常态。”
这话是事实。
可也太过残忍。
沙旭海握着茶水的手跟着她这句话一抖,片刻他沉默半晌,放下了茶杯,跟她道谢:“阿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临娘…可有什么留给我做念想的吗?”
叫“阿春”的女人顿了顿,想了好一会才起身:“旁的倒是没有,只是临娘生前总捧着一副画看,死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它入土,眼下还搁在病发之前的屋子里,已经消了毒了,可以让您拿走。”
画?
沙旭海顿了顿,和段松白对视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临娘的屋子很小,不过能依稀看出生前收拾的很精细,从前也是一样的,他的规矩和习惯都是临娘教的,大部分都保持到了今天。
阿春打开窗户边放着的红漆箱,小心翼翼的把那副画拿出来,用小笤帚扫了扫,辨认了一下才交给他:“喏,就是这幅画,画的大概是您刚出生的时候齐凌山庄的那些人。”
沙旭海愣了愣,接过阿春手里的画,他走到阳光之下看了看,看出这的确如同阿春说的一般,大概是二十年前的光景。
彼时阿爹很年轻,他的娘亲也和他手拉着手站在一边,而他那个时候刚出生,小小的一只,被年轻漂亮的临娘笑眯眯的抱在怀里。
旁边的人他也认识,都是他的亲戚年轻时候的模样…
然而最吸引他的,还是站在正中央的阿爹阿娘。
他们那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画师画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向画师这边,而是执手相看彼此,眼中都是欣喜和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沙旭海鼻子一酸。
这幅画给了他一种错觉---那就是他阿爹和阿娘曾经赤诚的爱着对方。
阿春站在他旁边陪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物是人非啊。”
一阵春风吹过,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凉爽,沙旭海手中老旧的画被风吹的翻起。
好一会过后,他才低声问道:“阿春,你说的物是人非是什么意思?”
阿春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您和老爷…现在还闹别扭吗?”
沙旭海微微蹙眉:“算不上是闹别扭,只是三年前我们就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哪里还称得上是什么闹别扭呢?”
阿春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半晌有些尴尬的道:“饶恕奴婢多嘴,您不该这样的,老爷会很伤心。”
这句话顷刻之间就踩到了沙旭海的雷区,他忍住了脾气,眉眼有些冷冽的看了她一眼:“阿春,你是跟在临娘身边的人,你也认为此事是我一个小辈在无理取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