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顺喜知道,每次皇上这么吩咐,必定是又去那个地方了,以往倒是还好,可近几日皇上实在是操劳太过,这么下去身体哪里吃得消。
可恨皇上身边也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六皇子再是受宠,年纪大了,也不能住在皇宫,实在是让人着急。
“那怎么办啊?”小苏子是吴顺喜收的干儿子,听到吴顺喜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担心。
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在乎的一是主子的看重,二就是那些个金银财宝。
主子的看重能带来身份上的水涨船高,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他们这些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比之五六品官也不差什么了。
吴顺喜想了想,有意提携小苏子,便道:“你去御膳房要些吃食,吩咐他们要写耐放的,皇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吃,等皇上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呈上去。”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皇上出来的时候饿着,这是我们身为奴才的本分,至于别的不要多问,多想多做少说,才能活的长久你可知道了?”
小苏子知道吴顺喜这时候跟他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
吴顺喜拍拍小苏子的头,道:“那就快去吧,记得路上稳当点别摔了。”
小苏子一溜烟跑去御膳房了,吴顺喜的脸上却并没有多轻松一点,小苏子来得晚可能不知道。
他们这些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人都知道,每次皇上这样吩咐下来都是和六皇子有关。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情了,希望没有什么大事吧,吴顺喜忧心忡忡,前阵子太医就说皇上的身子需要多休息,不然恐怕有碍寿数。
这件事只有当时诊脉的太医和皇上还有他知道,可皇上自己不上心,他们奴才能怎么办?
只希望这次皇上能尽快出来。
吴顺喜的眉毛紧紧皱着,看着御书房的目光有些焦灼。
御书房内的沈云琅不知道吴顺喜的担忧,他向来对自己的身子不大上心,甚至很是忽视。
他在桌前站了很久,直到桌子上的蜡烛爆出一个火花,他才像是刚缓过神来,动了动身子。
几步走到书房内室的一幅山水画前,伸出手,把画小心的取下来,在墙壁的几个地方敲了几下,只听见墙壁里传来了几声机括启动的声音。
缓缓的,内室的书架慢慢分成两部分,好像门一样向两侧打来。
沈云琅没有停步,直接便走了进去,不知按了什么机关,书架又慢慢的合上,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穿过蜿蜒曲折的甬道,不知道走了多久,沈云琅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了几下之后,进了一个暗门。
刚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檀香味,抬头一看,能看见墙壁上挂着两幅画像,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下面跪着一个老汉,身材佝偻,仔细一看,那老汉竟然少了一只胳膊,脸上也有着一条横贯了整张脸的伤疤。
“皇上。”老汉起身行礼,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笑,但是脸上的伤疤不但没让这个小显现出几分慈和来,反而更添狰狞。
“你先退下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沈云琅却没多注意老汉,或者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老汉脸上的伤疤,并不觉得惊异。
沈云琅看着墙上的那对璧人,忽的轻笑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酒壶,一撩衣服下摆,就坐在了画像前的蒲团之上。
“今天,小六儿来找我说,他看上了一个女孩想要娶她为妻。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我还能看出,他大概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没想到了,转眼十几年过去,小六儿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我也老了,不知道还能护住小六儿几年,可小六儿却一直对继承皇位没什么兴趣。”
“希望娶妻生子之后,他能有所改变吧。前几年是我太过疏忽大意,竟然让皇后差点害了小六儿,也是我把人想的太过简单了。”
“皇位!多么诱人的东西啊,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为了这个东西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竟然是我这个最不想做皇帝的人货到了最后。”
“真是造化弄人啊,到现在我也没学会做一个好皇帝应该是怎么样的。你说,当初要是我们还像小时候那个样子该有多好,每天上午跟老师学四书五经,下午去骑马射箭。”
沈云琅说这么多,一把撕开酒壶上的密封,对着嘴就灌了自己几口,喝的有点猛,不小心呛了几口。
“哈哈哈,你们都是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我爱的人我留不住,我不爱的人最后嫁给我还被我辜负。也不能怪她们变了,我其实也变了,变得懦弱,变得胆小,变得不像我自己。”
“希望,小六儿喜欢的姑娘是个好孩子,我已经吩咐人去调查了,到时候要是成了,我再来告诉你们。”
“还有那些妄想害小六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两年前那些人我哪个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谁都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不管是谁……”
沈云琅的声音渐渐小了,靠在供桌的桌子腿睡着了,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老汉听见屋子里没了动静之后,才走了进来,看见沈云琅醉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反应。
单手扛起沈云琅,就往外面走去,准备把人送回御书房,行动间完全看不出他对于沈云琅这个皇上的敬畏。
等到沈云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御书房内室的床榻之上,他捂着还有些宿醉的额头,沉沉的低笑出声。
“来人,更衣。”
吴顺喜听见沈云琅的吩咐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一边吩咐人上早膳,一边叫众人来为沈云琅伺候梳洗。
“皇上早膳已经备好了,您快吃些垫垫肚子,别误了早朝。”
沈云琅闭着眼睛任由众人在他身上鼓捣,听见吴顺喜的话,轻笑出声:“你这老奴,倒是指使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