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的陪嫁丫鬟哭的肝肠寸断,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去请太医?
万一皇上有什么大碍,那就是谋害皇上的罪名,谁都担待不起。
曹氏本来就是偶然撞见了太子府的事,受惊早产,很快就在几个丫鬟嬷嬷的帮助下,诞下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猫叫般的哭了几声,就没了声息。
他的第一个嫡子,刚出生就没了性命。
“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全是要用这个已经死了的孩子换下太子的孩子。”
沈云琅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拿出剑直接把在场的丫鬟嬷嬷都杀死了,幸好那天宫里乱的很,院子里没有几个人。”
沈云琅拿着一个平时曹氏给他送饭用的大食盒,用曹氏身边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襁褓,把已经死去的男婴裹了起来。
说不上因为什么,当时沈云琅觉得自己特别的冷静,或者说是冷酷更为合适。
换了一身衣服,沈云琅从正堂的桌子上拿了几盘糕点,并一盅鸡汤,就往关押太子和太子妃的慎刑司走去。
其实太子和太子妃就算犯了错,也不应该被关进慎刑司,那是奴才们犯错被关的地方,宗人府那才是皇室子弟犯错被关的地方。
但是树倒猢狲散,谁现在又能够为太子说什么呢?
倒是方便了想要去看太子的沈云琅,宗人府虽然也在京城,却在皇宫外面。
沈云琅就提着食盒去了慎刑司,到了门口,自然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但是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毕竟沈云琅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子嗣,现在太子被废,皇上昏迷不醒,说不得就是这位继承皇位。
因此当沈云琅说要进去看看太子,送点吃食过去,他们只是简单的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第一层,就让沈云琅过去了。
还要赞一声,不愧是皇后娘娘所出,现在还记挂着大逆不道的太子,实在是宅心仁厚。
一个侍卫在前面带路,沈云琅跟在后面,看着这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阴暗、潮湿、逼仄。
“太子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就算是犯了错,那也是皇子皇孙,那容得下他们这般糟践。
侍卫赶忙答道:“哪能啊,太……在最好的房间呢,您放心。”
沈云琅提着食盒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该怎么说,就算是最好的房间,又能好到什么地步呢?
快到的时候,沈云琅已经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女人的呻吟。
沈云琅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心,问前面的侍卫:“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这……”侍卫有些迟疑。
毕竟这是谋反的太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侍卫可担待不起。
沈云琅明白他的顾虑,但是他要是想做什么,就势必要支开看守的侍卫。
“这你还担心什么?我还能把人放跑了不成?”
说着,沈怀阴悄悄地塞给侍卫一个荷包,里面薄薄的显然是一张纸。
侍卫捏捏,心里就有些动摇起来。
要是沉甸甸的侍卫可能还会推拒,这轻飘飘的肯定是银票,皇后的嫡皇子给的数目不然不会少。
沈云琅又凑到侍卫的耳边道:“我想跟太子说些话,侍卫大哥通融一下,我呆一会就出去。”
侍卫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想,谁不知道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异母兄弟。
平时说的好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得是过来看戏的。
侍卫就把钥匙递了过去,转身走了。
门口守得死死的,里面更是不可能逃脱,行个方便,又没有什么亏吃。
沈云琅走了进去,就看见最里面还算得上干净的牢房里,有两个人。
床上的是一个肚腹高高挺起的女人,鬓发凌乱,呻吟嘶吼,蜿蜒的血水从她的腿间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滩。
一个男子跪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女人的手,脏乱的衣衫丝毫不能遮挡他的俊美。
此时,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和太子妃只能在这小小的牢室里互相依偎着。
“太子哥哥。”
沈云琅在牢门外喊了一声。
太子惊讶抬头,却看见了风尘仆仆,神色疲惫的沈云琅。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是皇后的孩子,却向来亲近自己,这次的事情,他也知道是皇后做的。
棋差一招,他输得不冤,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儿。
沈云琅拿着钥匙打开牢门,走进去,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声音略微有些大的说:
“太子殿下,我给你送些糕点,也算全了我们的一番兄弟情义。”
太子眯起眼睛,看了外面一眼,果然看见一个身影走了出去。
“我当时就趁着他们放纵警惕的时候,用曹氏生的死胎,换了你出来。”
沈云琅看着沈怀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你和太子长得真的是很像。”
温沅却接着问:“那之后呢?”
沈云琅道:“我接着送食盒的机会,把景熙带了出来,放在曹氏的身边当做嫡子养大。”
“可能亲生母子之间真的有感应,或者是曹氏察觉到了什么,她不但不亲近景熙,甚至在两年前对景熙下手。”
“是我对不起先太子,害的景熙差点丧命,还好景熙被阿沅你救了。”
沈云琅看着温沅,眼里的温柔几乎能滴下水来。
温沅抖了抖,感觉怪肉麻的。
沈云琅道:“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您又为什么说我和景熙不是兄妹?您是怎么和我娘认识的?”
温沅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两辈子都没体验过父爱,她实在是有些承受不来。
沈云琅被温沅提醒,想到接下来的事,脸黑了黑。
实在是,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他这辈子都不想说出那些事。
“我把景熙换回去之后,好歹过了两年清净日子,我本想着就这么抚养景熙长大也就算了了,没想到……”
自从太子死后,沈怀阴和自家母后的关系就冷淡了下来,他实在是没办法理解母后的做法。
他不想做皇上,他不想被困在皇宫里,他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走遍东明国,甚至有一天到别的国家看看。
但是到了皇后的生辰,他再不想去,也得去给母后送礼物。
那天,他走到了母后的宫殿外面,却发现不仅门口没有守卫,甚至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他不敢出声,迈着轻巧的步子,靠近了唯一有动静的主殿。
“我听见了宰相和我母后的声音,我这才知道,我这个所谓的中宫所出的嫡子,竟然是他们苟合……”
沈云琅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沈怀阴和温沅就算再怎么脑洞大开,也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我当时被吓傻了,鬼使神差的我又悄悄地溜了出去,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怎么可能他们在说那样的事情的时候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守着,定然是某个人下了套。”
“但是我不能说,也不能做,那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我走了,我带着一点银两,别的人什么都没带,我就走了。”
“当时,我还是很信任曹氏的,曹氏当时也没有别的孩子,跟着我毕竟不安全,生活也没有什么保障,我就没有带着景熙。”
“我长到那么大,自己单独一个人出去,倒是第一次,因此很快我就被骗的身无分文,只能跟着一个商队做些杂活,往南边走。”
“倒是误打误撞的躲过了母后派来追我的人,他们哪里想得到我竟然能忍受那些以前我从来不会过得生活呢?”
沈云琅的脸上带着一些自嘲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你的母亲。”沈云琅看着温沅,似乎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
“你母亲是个善良的女子,当时我为了躲避母后的追查,去了她的铺子当账房先生。”
“当时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后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我忘记了宫中的一切,忘记了我是个皇子,忘记了我肩上的责任。”
温沅听到这里,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向来不太理解那些爱情至上的道理,在她看来,就算沈云琅再不喜欢他的妻子,那也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直接在外面娶妻生子,简直是对两个女人的伤害。
沈怀阴看到温沅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虽然也觉得父皇挺符合温沅说过的渣男标准,但是子不言父之过,他们都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温沅的母亲也已经作古,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用。
甚至沈怀阴在心里还在暗暗庆幸自己的父皇是个渣男,毕竟没有父皇,哪来的媳妇。
不过这句话就不好跟温沅说了,咳。
温沅越听越皱眉,只是现在也不好打断沈云琅。
“后来,我母后终于找到了我,说父皇快不行了,让我回去见我父皇最后一面,还说,我要是不跟她走,就杀了你母亲。”
“我当时只匆匆交代了你母亲几句,就被人带走了,等我终于能脱身出来,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你母亲的踪迹了。”
温沅皱眉,说半天其实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木氏会又跟温庆仁结为夫妻,甚至忘记了以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