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不是第三节比赛结束，也没有人犯规，裁判却吹响了那代表绝对权威的哨子。
“没事吧，还行不行？”
邢建作为和裁判一起在场地边缘疯狂跑动的“教练”，第一时间冲上去扶脸色十分不好的司琦。
“齐晨，上去替司琦。”
邢建扫了一眼身后的替补队员，皱着眉头叫了个名字。
林焕和邢建司琦的位置隔了一整个篮球场场地那么远，但她好像还是看见了司琦脸上痛苦的表情，脸上的眼睛鼻子嘴都诡异的挤在一起，扭曲着，就像正在痉挛的胃。
司琦的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了，他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比赛出的汗，还是腰疼出的冷汗。
邢建见司琦不说话，想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当邢建看到司琦紧紧咬着的牙，甚至能数清外面与多少颗牙齿时，他明白了，司琦可能已经严重到说话都费力了。
“去医务室，我架着你。”
邢建拿下身上固定着的扩音器，活动活动筋骨准备把司琦架到自己身上。
“没事……老师，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司琦感觉自己的腰好像比刚才好了不少，微微转动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呲着个牙用不算很大的声音回复邢建。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上场前给你说的话，不要那么拼，你才多大啊，要把自己搞垮吗？！”
就像炸弹突然引爆，没有任何预兆的，前一秒还好好说话的邢建突然发起了火。
在林焕的记忆里，没有见过邢建发火，他总是一副“怎么样都行”的样子，和大家打成一片。
但是今天，林焕见识到了。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林焕光看表情都能感受到邢建的气愤，那愤怒的吐沫星子好像已经喷到了她面前。
林焕看着邢建的方向微微皱了下眉头，手中的摄像机早就不知道拍什么去了，画面里全是场上球员的半身像。
邢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大，场上原本就对司琦情况担心不已的21班队员们集体走神，看向他们一向温和的班主任和在痛苦边缘挣扎的司琦。
因为走神，李谋手里的球轻而易举就被田凯断了下来。
看到21班集体走神，田凯也不好带球直接走，那样显得自己太不好了。
26班的队员们很默契的没有“趁火打劫”，没有人要求田凯把球传给自己，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等着。
但是毕竟是比赛，场上的人都不动也不是个事，田凯看李谋过了好几秒还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
“兄弟，比赛呢！”
“哦……好。”
李谋反应过来还在比赛，转过头来应了一声。
这就算回神了吧，田凯这样想着，把球传给了离球筐最近的队友。
21班队员默契的集体走了神，又默契的集体回了神，比赛又像司琦在场时一样激烈的进行了起来。
“吱——”
第三节比赛结束，21班队员默契的走向司琦坐着的地方。
田凯也要下场休息，刚走了没两步，被李谋拉住了。
“谢谢。”
谢什么？谢26班没有“趁火打劫”吗，还是谢那一句“兄弟，比赛呢”。
“没事，谢什么啊，要是你们班都像你这么有礼貌就行了，那林焕……”
田凯话说了一半，李谋就着急去看司琦了，并没有听他说完后边那句话。
“得，白夸了，看来还是和林焕一样。”
田凯无奈地笑了笑，朝着场下走去。
“还行吗，骚猪？”
李谋围过去的时候，司琦周围的气氛很奇怪，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也不说话，就像在参加什么肃穆的仪式。
“你和赵图隆一起，带着咱们班好好打。”
司琦抬了头，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那你呢？”
李谋愣了一拍，一直他都是跟着司琦打，突然告诉他让他带着班里打比赛，一时半会还适应不过来。
“司琦的家长一会儿来带他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几个也要注意身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而且多多少少有受伤的，觉得不太行了就下场，我们这么多替补队员，替你们绰绰有余。”
邢建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发火时缓和了一些，因为担心其他人的身体状况，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李谋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看了一眼已经被超回去的比分，又考虑了一下体力，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下了。
林焕看着远处的景色，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口气，叹的是队员们为了比赛拼成这样呢，还是这一场比赛要输呢，再或者是因为被远处那悲伤的气氛感染了？
摇了摇头，林焕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雪顶咖啡，略微发苦的味道，就像林焕现在有些苦涩的心情。
顾长洲盯着林焕看了很久了，看见她担心地看向司琦，看着她有些震惊地看着邢建，也看到了她冲着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焕是一个容易共情的人，事情不用发生在她身上，单单是看到令人悲伤的事，她都会跟着产生悲伤的情绪。
顾长洲走向这个又不知不觉进入别人悲伤情绪的人，递给她一块糖。
顾长洲记得，林焕爱吃薄荷糖，因为她说这种糖能让她变得清醒。
“嗯？”
林焕本来正看着远处蹦来蹦去的小鸟，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心里还静静躺着一颗糖。
林焕认识，这是学校超市里五块钱买一条的薄荷糖，和平时自己吃的三块钱一小包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吃不吃糖？”
顾长洲见林焕久久没有反应，这样伸着手也有些累，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吃。”
林焕摇了摇头，连带着还撇了撇嘴。
“为什么？”
顾长洲觉得有些奇怪，林焕向来免费的东西来者不拒，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会蛀牙。”
林焕转过头来，真诚地看着顾长洲，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在教育另一个小朋友要少吃糖一样。
“哼。”
顾长洲鼻子间发出一声轻笑，这个理由太天真无邪了，根本不像平时的林焕说得出来的。
要是平时的话，就算林焕的理由是“蛀牙”，也一定不会这么乖乖地说话，肯定会说出一堆骇人听闻的不知道在哪听来的事，或者压根就是她编来吓人的故事，告诫他“少吃糖”。
“你笑了，不生我气了。”
林焕突然想起来，刚才这个人好像还和自己生气来着。
“嗯，干嘛要和怕蛀牙的小朋友生气啊。”
顾长洲把手收了回去，把手心的糖重新放到了原来的地方。
“说谁小朋友呢，我比你大一岁多好吧。”
林焕不愿意被别人叫做小朋友，因为她年龄在班里算很大的了，虽然平时不怎么要脸，但是还没到这种装嫩的地步。
“嗯，年纪大，心态年轻，像小朋友一样。”
“你那糖呢，我又想吃了。”
林焕无语地看了一眼。
这小子抽什么风，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在这幼稚得不行地喊别人小朋友，还真是小孩脾气。
“呐。”
顾长洲又拿出了那块糖，还像刚才一样，把糖放在自己手心。
只是这一次，更多了一些小朋友分糖时幼稚的感觉。
“你能不能好好的，你这样我觉得瘆得慌，太吓人了，感觉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林焕抬头看看天，觉得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应该有这种“灵异事件”啊。
“哪瘆得慌啊，我还是很正常啊。”
顾长洲也拿了一块薄荷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了嘴里，感受着舌尖的清凉。
“怎么样，你们班下场比赛马上开始了，有没有把握啊。”
虽然林焕认为七班赢下下一场是不太可能了，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嗯……老年养生局了，也打不过，还受着伤。”
“我听说你提出要不要退赛的时候，被立马否决了？”
林焕嫌糖块大，想吃的快一点，把嘴里的糖嚼的“咔咔”作响。
“嗯，他们说，为了班级荣誉，可能赢不了，也要继续下去。”
顾长洲点点头，同时也惊讶于林焕得知消息的速度。
“荣誉重要，身体也重要，不要硬撑。”
林焕没有了刚才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很认真的看着顾长洲说出这句话。
顾长洲感觉她这句话是给七班队员说的，又感觉是给自己说的。
“啊……”
顾长洲大脑飞快运转，还在思考怎么委婉地问出自己想问的，林焕就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
“你腿受的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好不利索就会一直犯，我不是危言耸听，你明白吗？”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顾长洲小心翼翼地问，内心的喜悦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他此时的快乐。
“嗯，你可以这么以为。”
林焕看了一眼笑得有些痴呆的顾长洲，把头偏向另一边。
等到林焕看到司琦家长把司琦带走后，又转了回去，发现顾长洲还站在原地，还是那样傻笑着。
“唉，傻子，你们不需要热身吗，你们班比赛不就是下一场？”
林焕的眉毛皱的很用力，像是在卖力显示她的疑惑。
“哦哦，对，那我去热身啦！”
林焕看得出来顾长洲很高兴，因为他的尾音都带着笑意。
“傻小子是不是缺爱啊，就关心他一下就傻成这样。”
林焕耸耸肩，拿起摄像机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