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追上余渺，跟在侧后方，蒋乙轩什么话也没说。现在的余渺说一不二，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他能感觉到余渺因为方闻羿这事的不痛快，但仍有理智。
走廊尽头是老刘的办公室，余渺没有停留，在门上敲了敲，正在批阅测试卷的身影见门口站着两人，有些惊讶。
“老师，你知道方闻羿的事情吗？”
余渺开口得很直接，不仅老刘错愕，蒋乙轩也同样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说起来，方闻羿到底发生了什么，蒋乙轩一直不清楚。他们三个之间关系要好，好像无话不说，事实上却是谁都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家庭，可能是不在意，也可能是难以启齿。
“嗯，这个，刚刚方闻羿爸爸找我聊过了，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五十多岁的老刘眼袋很重，两颊微微下垂，眉毛有些“倒八”，像是时时刻刻在操心某些事。说话的语速较慢，和余渺的不卑不亢相比，老师的气势反而要弱许多。
“他爸妈离婚，现在在争抚养权，今天方闻羿爸爸来学校，刺激到他。他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请批准今晚让我带他出去住，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方闻羿的妈妈。”
这一连串的事情余渺说得精简，能让人大概了解前因后果。蒋乙轩虽之前有所猜测，但现在听余渺说起，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
方闻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家庭。他每天都在笑，大家就都以为他是快乐的。
“这个……不合规矩啊。”
老刘非常犹豫，他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余渺。按理说他该严词拒绝，但余渺似乎有一种魔力，坚定的眼神让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老刘作为老师，不仅希望能传授学生知识，也希望学生在身体和心理上能够健康的成长。可他也知道，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很多人的成长老师根本就无法介入。
“老师，就一晚，你让他缓缓。”
见老刘举棋不定，蒋乙轩出言劝道。老刘仔细想了想，瞧着余渺的样子认真，又联系起他所说的话，最后点头同意，还嘱托了一句：
“你跟他聊聊，我这边也会找他爸爸谈的。千万不要在学习上掉链子，你成绩好，多帮帮他。”
还想说点什么，话噎在喉咙里，化成一声轻叹。老刘将目光转到蒋乙轩身上，后者秒接：
“我就寝之前回来！”
连在外住宿都答应下来了，自然也不会卡着蒋乙轩，老刘表情无奈，权当默认。等走完流程拿到请假条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了。
方闻羿一个人坐在后面，还保持着余渺离开的姿势。
“走吧。”
请假条摆上书桌，正对着视线，方闻羿虽魂不附体，但对余渺的话还是能作出反应。脑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余渺。
“渺哥，我其实没事。”
神采奕奕的眸子变得颇为呆滞，慢慢才凝聚成焦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点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余渺回以坚决，方闻羿只能像个听话的孩子，缓缓起身。
带方闻羿离开学校，在外面随便找了个饭店，三人一起吃了晚饭。中间方闻羿和蒋乙轩都没有说话，只有余渺像平时一样，偶尔说两句。
见一个默着吃白饭，一个姿态自然的夹菜吃饭，蒋乙轩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像余渺这样，喜怒不形于色，若是旁人看来，估计会觉得余渺冷血。
“等下去哪？天桥下还是绿野？”
放下碗筷，余渺如平常一样发问。
南方的城市都会有一条横贯的“母亲河”，南溪河就是溪城的“母亲河”。而天桥和绿野都属于南溪河地域，绿野更是连接了河与一中，大片未开发的草地覆盖住整个学校的后坪，也经常会有学生去绿野闲逛散步。
以前翻墙出来，蒋乙轩也跟着余渺他两去过几次。
“绿野。”
方闻羿道。
余渺带头结账，一人走在前头。方闻羿亦步亦趋的跟着，始终跟余渺保持着相同的步调。这大概是他们两的多年多的默契，不用刻意保持，不用在意，就能知道对方迈步的频率。
蒋乙轩突然发现自己融入不了他们。那点不适应夹在心缝里，拼命地往外冒。
绿野前端聚集了大量人员，不乏有穿校服的同学在其中围坐。因着河畔的灯光和清风，这里是一个绝佳的乘凉地点。
来绿野散心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别碰上……
“哟？这不是方闻羿吗？土狗这是怎么了？”
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蒋乙轩闻声看去。
侧边走开七个人，双手插着兜，走路外八，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混的。其中四个还穿着一中校服，另外三个则一副太保打扮，头上颜色红黄蓝，视觉观感并不美妙。
蒋乙轩暗叫倒霉，不过遇见他们也并不奇怪。七人组退学三个，其余几个经常混出来跟退学的在这片游荡，这个时间点还没上晚自习，碰上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说出来让老子乐呵乐呵。”
领头家伙一头红毛，比高二时更为嚣张。许是再也不必受学校管制了，红毛眼神里处处都是轻蔑，看一中学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喜欢针对方闻羿。自从去年打过，两方基本见一次就吵一次，只不过平时余渺他们翻墙出来都是成群结队，偶尔动起手，也不会吃亏。
这会只有三个……
距离已经拉近，红毛抬着下巴，挂着自以为邪魅的歪嘴笑。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啦？”
蒋乙轩低头不敢说话，站在余渺身后偷瞄方闻羿。换做之前的他，肯定不会让嘴上的便宜，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气势绝对不能输，然而，现在的方闻羿，估计没心情搭理。
“我们老大跟你们说话呢！不回答是看不起谁呢？”
略微稚嫩的叫嚣。
蒋乙轩依稀记得，这家伙是被余渺一拳撂倒过的那个。虽然换了个发色，也没穿校服了，但那上前推人的动作，连迈的步数都一模一样。
像是历史重现。
箍住手腕，将人强行拖到拳头上，余渺左右手一起发力。蓝毛整个人被锤在空中，发色划出一道弧线，甩在地上发出闷响。
捂着肚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他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