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简单的两个字就把所有的紧张淹没，蒋乙轩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方闻羿的声音开始嚷嚷：“哎，渺哥，你至少配合一点吧，这话让我怎么接？难道老蒋的终身大事不够让你惊讶一下吗？你假装惊讶一下也行啊，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余渺：“麻烦你不要每年愚人节，都撒同一个谎。”
方闻羿：“啥？我去年也说过？有吗？没有吧？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我的临时发挥啊，还是老蒋给我的灵感。”
不理会方闻羿的自娱自乐，余渺将早餐解决，拿出作业认真修改英语作文里的错句，早自习没怎么认真，这会还是得抽出些时间补上。
“哟，大羿，你这脸破相了。”
夏晏打量着方闻羿道。他刚刚吃完饭，早上到时方闻羿已经趴下睡觉，下课后又走的早，没看着方闻羿脸上的青紫，如今迎面仔细瞧着，才发现还挺显眼。
冷不丁被夏晏嘲了一番，方闻羿哼哼两声：“羿哥我一打三，这是属于男人战斗的荣耀印记，懂吗你，小白脸。”
夏晏不恼，朝后坐着，吊儿郎当地贴近方闻羿看：
“那帮孙子下手还挺重，不过你今天状态比昨天好多了，早知道我就揍你一顿，省得死气沉沉地碍我的眼。”
方闻羿冷笑：“呵，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让你一只手哥哥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夏晏：“吹，你继续吹，看看你脸上这色，再看看人余渺，能比吗？”
被cue到的余渺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他认真学习的时候不会搭理他们。
方闻羿：“渺哥那当然不能比，他先天条件比我优越，骨架比我大，基因比我好，按生物上说，那叫遗传。”
日常吹捧彩虹屁，当然也没人否认。
“看你说得条条是道的，怎么没见你考试考好一点？”
方闻羿：“考试什么的都是浮云，我早已学会将理论付诸实践，在实践里寻找真知，升华自我，像我这种境界，你这种凡人是不会懂的。”
两个人拌嘴一人一句，周边活络出欢喜气氛。蒋乙轩靠在墙边，羡艳似地望向方闻羿，看着他上扬的嘴角叭叭讲个不停，蒋乙轩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样的人，肆无忌惮的跟身边的人开玩笑，乐呵乐呵地把烦恼都看得很淡，偶尔闹心了也能很快调整回来，身边有那么可以聊天的朋友，一句话不需要深思熟虑，想说就说。
为什么在同一个世界生活，人却有那么多不同？
“叮铃铃。”
课铃声响拉回蒋乙轩的思绪，踩着小高跟的老师准点进入课堂，多数同学在看到黑板旁的课程后，发出抗拒的声音。
上午课程的安排是英英语语，作为纯正的理科学子，仅有少部分同学愿意认真听讲，而余渺就是其中一个，当蒋乙轩在英语老师吐出的一串串不认识字符里昏昏欲睡时，余渺的笔记本已经堆满了一页，字体虽然不算好看，但排版很清晰。
再看看自己的书本干净整洁，蒋乙轩叹气。
两本笔记放在桌面上，是截然不同的观感，所以说学霸终究是学霸，总会有过人之处，试卷上令人惊叹的成绩，也从来都不是大风能刮来的。
隆隆。
课桌里手机振动，屏幕亮起，锁屏上弹出一段QQ信息，头像用的是当下最流行的网络文字配图。
“早安。”
其实对高中生来说，九点已经不算早了，然而蒋乙轩关注点却不是时间，一看到这个ID，他的心脏就像被锤了一拳，凹陷后束缚，偷偷瞄向余渺，后者的眼神落在黑板上，目不斜视，差点忘了，这节是新知识讲解，余渺会全神贯注地听完。
蒋乙轩暗暗庆幸着。
将手机拿到靠墙位置，半分犹豫，回了个“早安”。
消息转两圈显示发送成功，蒋乙轩莫名觉得轻松，将手机放回原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又看了眼余渺。
这种隐瞒的感觉特别不自在。
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满脑子的ABCD加状语定语从句文言文，拆开来看每个字符都认识，偏偏结合在一块就成了天书。
中餐铃响，大家都如释重负，只有余渺仿若无事，气定神闲关上课本。余渺跟蒋乙轩两人说了一声，就拿出入卡回家。
他的脚程较快，到家只花了十二分钟，门锁打开后，大厅里空无一人，余渺换掉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几道菜摆在保鲜格里，大概都剩了三分之一，碟盘的温度与冰箱内一致，从指腹传上冷意，余渺打开煤气灶，开关拧开瞬间蓝色火焰蹭蹭上冒，等锅烧热后，将菜全部倒入锅中随便翻炒几下。
电饭煲里还剩一半的饭，看来是煮多了，余渺拿了个大碗装一半饭，再从锅里倒出菜填满另一半，做好收尾工作，才回到大厅。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自带铃声响动，备注名为“妈”的人打来电话。余渺按下接听键，将碗放在桌上。
“喂，是余渺吗？”
是她的声音。
余渺：“嗯。”
对方礼貌的语气在听到余渺声音后便变得随意：
“我都忘了你用得是我哪张卡了，都怪我换得太勤，这几天妈妈在忙，都忘给你打生活费了。”
余渺：“我还有一点。”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想着能从家长手里多弄点钱，然而余渺在这方面总是很实诚，一方面是余妈妈平时给得够多，另一方面是因为余渺不愿意。
这一切都像是亏欠，压在余渺心底。尽管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余妈妈也知道余渺的性子，但对于钱，她总不愿意给少：“等下就给你转，不够你就跟妈妈说。对了，你现在在家里吗？”
“嗯。”
余妈妈：“他们在不在？”
这个他们，指的是余渺的继父和许奶奶。
“爸出去跑租，许奶奶给安安送饭，都不在。”
余妈妈好像松了口气：“那就好，别跟他们说我给你打电话了，不然又会催着我来要钱，房租水电我都给交了，还给了你许奶奶生活费，也从来没让你跟他们要过钱，竟然还找我讨工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从语气就不难看出余妈妈对这个家有多么不满，可余渺依旧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话到喉咙里滚了一圈，被余妈妈快速地堵回去：
“不说了，妈妈要工作了，这个月业绩不好，下次我再联系你。”
“妈……”
嘟嘟嘟，电话挂断。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告别。
余渺放下手机，眼前的饭菜又凉了些，青红的辣椒在瓷白碗里特别显眼，但其实他不爱吃辣。
可又能怎么样呢，没人愿意在乎他的想法，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块吃顿饭，在别人眼里是寻常，但在如今的余渺眼中，却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