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渺笑：“那你现在就不觉得丢人了？”
方闻羿理直气壮：“那不一样，初中我还能靠努力擦边考个重点学校，读高中以后，我连题目都看不懂了，怎么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很开怀。
蒋乙轩默默听着。听方闻羿的语气，至少是真实活过来了，也许是畅快地打过一场的缘故，吐槽起来透着劲。
这样的他，才是有灵魂的。
余光望向余渺。蒋乙轩看到微亮的星芒装进棕色的眸子里，仿佛游离在另外的世界，眉眼温柔，碎发随意分在两侧，却给蒋乙轩一种莫名悲伤的感觉。
他们聊了好一阵才停下。
鼻尖传来淡淡的青草香，在如此宁静的夜里，远离对岸闪烁的霓虹灯，远离嘈杂喧嚣的尘岸，远离扰人心神的是非因果。三颗疲惫的心灵随着轻盈的风飘向自由，在不堪的现实中，留下一地净土。
在紧绷和高昂的情绪后，伴随着深深的倦意。身旁两人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在耳侧显得尤为安谧。
大概是睡着了吧。
蒋乙轩调整姿势，头偏向余渺。后者却没有如他预料般休憩，眼眸在他转过的同时，对上目光。
时间定格。
彼此都没想到对方还醒着，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然而谁也没移开眼睛，余渺映在蒋乙轩眼里，蒋乙轩撞进余渺眸中，月光的柔和融入视线，眼前的景象除了彼此都变得朦胧。
“你…”
不约而同的开口。气氛被打破，余渺流露出不自然，然而更为明显的是蒋乙轩。双眼皮睁成一条线，蒋乙轩几乎是弹起来的。
“我？你，大羿，我没，”
本就没准备好措辞，生搬硬套也挑不出个话题。
见他这副模样，余渺克制的笑了两声，他一笑，颊间的小痣就会跟着欢快，特别灵动，蒋乙轩一时忘记尴尬，看着余渺发呆。
余渺这时已经恢复了神态，一手撑着半个身子，将右脚搭起来。这姿势很随意，由他来做，却丝毫没有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知道你今天很疑惑，大羿，他家的事有些复杂，但我不能擅自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
这算是照顾自己的情绪吧。
蒋乙轩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今天的整个过程，他只是个局外人，无论是请假，还是散步，亦或是陪方闻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都是余渺为了能让方闻羿心里好受一点，而他，压根没法参与。
虽说三人关系好，但真要论起知己好友，自己不过就是个硬挤进来的。
“渺哥，我是不是老拖后腿。”
察觉到蒋乙轩的自卑，余渺凑近了些：
“朋友之间，不需要会打架，也不需要会说话，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陪伴彼此，才是友谊的真谛。”
停下，浅棕色带了笑意：
“还有，谢谢你愿意挡在我前面。”
……
林中小径漆黑，乌泱泱的树叶将天空完全遮盖，灌木丛里传出些琐碎的声响，而余渺家租的房子，就在这座小树林中。
门道的灯被脚步声唤起，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打在泛黄的墙上。
“你这地方有点偏啊。”
方闻羿左顾右盼看了两眼。墙体不新不旧，看起来也还行，就是地址脱离主路，没有路灯，太黑了些。
余渺在兜里摸出钥匙，插进锁眼里。
方闻羿打开手机：“这会才九点，还没下课，你家里人不会说你吧？而且我两还是这幅模样，会不会被你家长挨批？”
余渺：“不会。”
话落锁开，余渺取出钥匙推门进去，给方闻羿卡着门，后者见他毫无反应，便放松了些。
半个身子刚进去，眼前就有两道身影。
短白发奶奶站在大厅瞅了一眼门边两人，又若无其事的转头擦拭桌子，另外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大概四十多岁，身高和余渺差不多，双肩有点挎，气态上俨然一种被生活沉重感，走过来在鞋架上换了双拖鞋，接着像没有看到两人一样，回头走进卧室。
方闻羿很是尴尬。
他原本想着打个招呼，还在脑海里编了一套说辞来解释他和余渺身上的青紫，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压根就没人在意他两。
“先把衣服换了。”
余渺早就习惯这种模式，将一头雾水的方闻羿带进自己房间，扔了一套夏季白T加短裤给他，催他换上，自己也飞速换好，整理床单。
“渺哥，这是怎么了？”
余渺声音平静：“以后再说。”
“咚咚。”
微小的敲门声，回过头一道小身影就奔了过来。
“哥哥。”
软糯的人儿只到腰部，像是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余渺衣服上，浸湿了一片。
“安安，我没洗澡。”
对于她，余渺总是会带一些宠溺。
小小的脸蛋抬起来，露出水灵灵的眼睛：
“哥哥的脸怎么了？”
忘记自己还带着伤，余渺一时间没想到说辞，他没想到这个点许念安还没有睡觉，一般她都睡得很早。
“你哥哥跟我在练拳击，你看，我这脸被你哥哥打的。”
见此情形，方闻羿蹲下来替余渺解围。
他本来就长着张有喜感的脸，又特意做些鬼脸来哄许念安，脸上的青紫倒像是刻画上去的颜料，引得女孩发笑。
“果然是哥哥比较厉害，嘻嘻。”
小家伙认真比对了两人的痕迹，崇拜的蹭余渺的腰。余渺揉她滴水的头发，语气温柔：
“快去擦头发，免得感冒，然后早点睡觉，哥哥要去洗澡了。”
许念安是个很乖的小朋友，虽然很舍不得哥哥，还是听话的走了出去，余渺看了眼望着自己妹妹背影笑的方闻羿，生硬道：
“去洗澡。”
比起对许念安的温柔，这语气可以称得上冰冷了，方闻羿腹议了一句，老实跟在余渺后边进浴室，大厅里没有老奶奶的身影，想来是在帮许念安吹头发。
没几分钟，方闻羿就洗完澡出浴室，却意外发现余渺蹲在一边洗衣服。
地上是家庭里最常见的不锈钢盆，里头泡着刚刚换下来的两身校服，余渺倒了点洗衣粉上去，在手掌的揉搓下衣料间渐渐揉出泡沫，利索地浸入水中再拿起，两拳刷刷的将校裤过一遍水，再拧干放入旁边桶里，继续搓洗下一件。
熟练程度，简直跟妈妈辈有的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