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光在飞速流逝,转眼间已近期末,在暑假来临之前,先来到的是残酷的等级考试,夏晏彻底收了心,不再参与跟方闻羿的斗嘴活动,后者没人搭理,竟也开始学习起来,蒋乙轩和余渺算是确定了各自的心意,偶尔瞒着众人在课桌下牵牵手、或者抛弃方闻羿去散步,其实余渺一点都没想要瞒着,只是蒋乙轩不太愿意,他也能理解,并没有强求。
彼时到了最后复习阶段,余渺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余母大概也知道他的处境,生活费比之前翻了一倍,资金充足,他索性就在外面饭馆吃了,跟“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很少再见上面。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人备注余渺按下接听:“妈。”
她还是会偶尔给余渺打打电话,但对于这个家闭口不言,余渺对于之前的事什么也没问,他们心照不宣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渺渺,你们要考试了吧?”
“恩,6号考完。”
余母:“6号?正好是你生日啊,妈妈工作上有点事情,就不过去陪你了,你想去吃什么玩什么跟妈妈说,妈妈提供资金。”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打得电话,余渺没什么感触,他对生日没什么执念,如果不是余母提起,他也不会记得6号是什么日子。
“不用。”
“反正你到时候要资金就跟我说,对了,放暑假去外婆家玩吗?”
“我先去奶奶那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把话题带过去:“月初是不是没话费了,我给你充一百,你电话号码多少来着。”
余渺知道她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的缺需,在物质上她希望能让他无忧虑,可他最需要的却不是这些。
“尾号0034,你以前用过的。”
“好。”
跟余母不咸不淡地打完电话,余渺吃完饭回到教室,时辰还早,他趴着睡了一会,不多时,有人小心翼翼地挤进里头的位置。
“阿轩。”他本就睡得很浅,小小的动作也会惊醒。
“渺哥,你醒了。”蒋乙轩显然不想吵到他,两人对上视线,余渺浅浅地笑了笑。
“啧啧,有毛病吧你们两个,这都要含情脉脉地对视两秒。”夏晏总能不合时宜地碰上这种好时候,他手里还拿着数学题,脸上表情却是嫌恶得不行。
这男孩子长得挺好看,可惜长了张嘴。
蒋乙轩惊得连忙躲开视线,余渺不满地叹了口气,偏偏夏晏还特别厚脸皮地把题目递过来,余渺没接瞥了一眼:“不会。”
夏晏知道他肯定会,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能再凑上去:“我不说了,快教我。”
余渺这才正身接过本子,白皙的手指按在题目上不多时动了笔,在草稿纸上写了过程后扭头跟夏晏解释了一遍,打发走夏晏,旁边递了张小纸条过来。
渺哥,以后要不就别叫阿轩了吧?
余渺落笔:叫阿轩好听。
两人的字落在同一张纸上,第一眼竟分辨不出是谁的字迹。
蒋乙轩感叹余渺学习能力过强,差点忘记回复:
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误会?余渺不知道误会这两个字从何而来,但他没有询问,免得让蒋乙轩解释,再说,他其实能理解,将乙轩不想让人知道,是不想被当成异类,不想惹麻烦。
刚想写点什么,上课铃声匆忙响起,老师准点踏入教室,余渺只得中断谈话,左边位置还是空的,方闻羿今天迟到了,好在也没迟到多久,老师没为难他。
落座时他还在喘着粗气,明显是跑过来的。
“干嘛去了?”余渺问。
“刚回宿舍跟我妈打了个电话,欸,渺哥,6号你生日啊?我都给忘了,还好我妈记得。”
正是赶巧,余渺也是刚刚才得知自己生日,方阿姨就给方闻羿打电话了。
“怎么过啊?”
“还能怎么过,好好考试。”
方闻羿还想说点什么,余渺已经拿出课本,那认真的模样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此时中断的纸条传递又从右边开始。
生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余渺: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写完觉得不妥善,又加了一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不会算日子。
蒋乙轩看完字条,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余渺:“礼物啊……”
这个他还真没想,看蒋乙轩认真的表情,他又不好说什么都不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蒋乙轩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开心,余渺再叫他也没搭理,之后的几天就没提过这件事,余渺觉得纳闷,但蒋乙轩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他也就把这事忘了。
6号下午考试结束,学校给放了假,余渺本来想约蒋乙轩去玩,没想到一出考场,就见到了人。
“你怎么这么快?”交卷铃声刚刚才响的,蒋乙轩怎么就在眼前了,余渺疑惑问道。
蒋乙轩低了低头:“反正不会,就提前交卷了,不说这个,渺哥,今晚去玩吧?”
余渺无奈的很,不明白蒋乙轩怎么跟方闻羿似的,连期末考试都不当回事了,但他也不忍心说什么,只能顺着话回:
“去哪?”
蒋乙轩:“6点在岔路口等你,下午我要回去休息一会。”
余渺不疑有它,送蒋乙轩回到宿舍,自己就回了家,开门碰到许奶奶和许父正在吃饭,短暂的对视后,双方都默认地收回目光,余渺径直回卧室。
他在衣柜里挑了件简约的白上衣加卡其色工装裤换上,又理了理头发,刚坐下,手机屏幕亮起且伴随着振动,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余渺犹豫了一秒按下接听键。
“贱人!”
电话里的声音格外刺耳,没有免提都能听到尖锐的声线,连绵不绝的,像是逮到出口的洪水猛兽激勇出口,说话那人仿佛要穿过屏幕勒住人的喉咙,这电话连接了哪里余渺并不知道,他甚至挺不清晰对方究竟要表达什么,但他没有挂电话。
“你是不是打错了。”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对方显然没有听到,在宣泄面前,平静顷刻就被吞噬。
这个电话很长,挂断是因为手机没电关机。
余渺耳朵里乱糟糟的。
声音在他耳边盘旋。
有世上最难听的污言秽语、尖锐刺人。
有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有稚嫩可怜地戚戚挽留。
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形成一根刺,扎在心里愈加肿胀,而这个电话原本要打给的人,是他的母亲。
突然什么都解释清楚了,许父的不待见,余母的决绝,原来都是因为这样。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