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忆寒,是南疆第一名医苏幕天的外孙女。
我一出身,便没有爹,我以为我只有娘。
我看着路上的小孩左手拉着一个女子,右手拉着一个男子。
我便好奇地问娘,“娘,那个小孩为什么有个男的娘?”
娘只是掩面哭泣。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知道了爹是什么。
我从小便跟着娘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日子很苦,我却能坚持下来。
我最怕的便是别的小孩问我,“你爹呢。”
每次,我都会如实回答,“我没有爹。”
“哇,苏忆寒是个没有爹的怪物呢,打她打她。”
从那时起,我便对那个一直未曾谋面的爹有了恨意,是他,害我从小便受尽欺辱。
我娘收养了一个叫小紫的孤儿,我和她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因为她是孤儿,不会看不起没有爹的我,反倒还会羡慕我有一个娘,那个时候,我才有那么一丝自豪的感觉。
在我六岁那年,我娘带着我和小紫到了一个叫终年积雪的山谷,因为我与娘体内的毒火发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得不依赖外界的低温来减缓身体上的痛苦。
随着我渐渐长大,娘也慢慢和我说起了关于我爹事情。
娘是南疆第一名医苏幕天的女儿,也是当年南疆的第一美女。
我爹是禹剑盟的天剑沈惊鸿。
我爹来南疆执行禹剑盟的任务,不慎中了埋伏,身受重伤,娘便救下了他,悉心为他医治,花了半年时间,我爹才痊愈。
我娘被我爹的俊朗外表,精湛的剑法,和醉人的箫声所吸引,两人暗生情愫,便私定终身。
我爹痊愈之后,急着回总舵复命,并约定复命之后便回南疆取娘过门。
那时的娘,已经有了爹的骨肉。
娘天天望着北面,望穿秋水,直到生下了我,还是没有等到爹来。
未婚先孕,这是多大的耻辱,娘便被外公赶了出来。
路上遇到爹以前的仇敌,娘与我被那个人所伤,我和娘就是从那是落下了毒火的病根。
每日,娘便是握着那根玉箫,以泪洗面。
那个伤透了我娘的心,对我和我娘不闻不问的爹,算什么爹!
娘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郁郁而终,我便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爹。
将娘葬了以后,我便与小紫相依为命。
当我以为的人生就会这般平静地走到尽头之时,他出现了。
那本是个很平常的日子,因为他的出现却变得不平常起来。
我和小紫被他从巨蟒的口中救了下来。
只是一眼,我便沦陷在他的眼眸之下。
他的琴音,让我尘封十余年的心门轰然打开,将他迎了进去,便紧紧的闭了起来,从此,我的心,只属于他,任何男子都不得触碰。
歌殇,多么美又带着淡淡哀伤的名字。
如同他那始终夹带着点点忧郁的眼神。
后来才知道,他来南疆是去湮情宫寻一个女子,是他深爱的女子吧,不然也不会为她如此涉险。
我便将路指给了他,并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
我不是个自私而且狠毒的女子,不会为了占有他的爱,便对他要救的女子袖手旁观,我要与那个女子公平竞争,光明正大地得到他的爱。
然而,当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她来我这求医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那是多么美丽的女子啊,便是满天星辰的都比不上她的光芒,被血污覆盖着的憔悴的脸却依然倾国倾城,那盛装之下的她,怕是连女人都会被她迷惑吧。
然而更让我心痛的是歌殇的眼神,他巴不得他能代她承担所有的痛苦吧。
我尽我所能地治好了她。
舞落,同样美丽而哀怨的名字,如同她的容貌一般,和歌殇,真是天造地设般的一对。
从那刻起,我便把自己的爱深埋在心底,只是偶尔不经意的眼神还是会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感情。
我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但我不能否认舞落的优秀。
而歌殇带回来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让我恨之入骨的男子。
暴露他身份的是他手里的那支玉箫。
我所谓的爹,天剑沈惊鸿。
对他的解释,我置若罔闻,望着他跪倒在娘的冰棺前,双手鲜血淋漓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丝毫的触动,因为我对他的恨已经深到了一定程度。
解释,能让娘复活么?能让我们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得到弥补么?
天照门的突然偷袭,他为了保护我,出手极为被动。
望着那个带着千钧巨力的锤子,他明知一死,还是挡在了娘的冰棺之前,以自己的身体保住了娘的尸身。
直到那一刻,我才原谅了他,他用自己的性命诠释了对娘的爱,我终于承认了他爹的身份。
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这十几年,他也过的很苦吧。
将他与娘合葬之后,我便随着歌殇他们离开了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冰谷。
帝都之战,歌殇的失去了两个兄弟,秦雨轩失去了他爹。
一个太子,一个少盟主,一战之后,都被换上了逆贼的身份。
一生过于顺利的秦雨轩差点被这个打击压得崩溃了。
此时的我出现在他的身边,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我承认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情,我承认我的自私,我只是想伪装成我对秦雨轩有好感的样子,让歌殇和舞落不会因为我而难做。
然而这作茧自缚的举动彻底毁了我和秦雨轩的一生。
我没想到会弄假成真,我没想到我这举动如同给濒死的人送去了一杯甘露一般,让秦雨轩彻底地爱上了我。
就在我周旋在秦雨轩和歌殇之间之时,又一个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子出现了。
一个在我幼年保护过我的男孩,在我饱受欺凌的童年,除了娘之外,便只有他保护过我,我只记住了他那迥异的眼睛。
然而光阴荏苒,命运拉扯着他走上了杀手之路,而他要杀的人,正是我所爱的歌殇。
我替挡了入魔后的歌殇对他的致命一击。
我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冲了上去,挡在了他面前,我只知道,他不是坏人。
受了歌殇那一掌之后,我便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
不知昏睡了多久,孤星走进了我的梦里。
他迥异的双瞳望着我,这一瞬间他眼里的神色是如此宁静而温和。
那样的目光让我隐隐觉得不祥,仿佛眼前这个归来的人已经不是离开时的那个了。
“孤星。”我伸手触摸着他,手却径直从他的身体之中穿了过去,仿佛触摸着虚空里一个无法触碰的恋。
冰雪围绕着他,却仿佛淹没了他的声音,我只看得见他口唇翁动,却始终无法听见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我焦虑地问道,却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忽然落下。突然间的心痛,令我眼前一阵空白。
孤星忽然远去了。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朝着他奔去。
然而,仿佛退避着什么,他却在一阵分个里瞬息退远了“孤星,孤星!”我追逐着那个虚影,嘶声叫唤。
我伸出手去,几度触碰到了他的衣袖,却无法抓住任何东西—他的衣袖,他的手臂,都在我的指尖碎裂成千片冰雪。
他对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似悲似喜,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然而,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壁隔在他们中间,无论如何,我还是听不见。
却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骨的悲凉。
我望着那个虚无的人影,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
仿佛感受到了那泪水的温度,孤星在虚空之中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居然没有半点的阴郁,仿佛昆仑山顶最洁净的雪。
“我爱你。”我认出了他的口型,看着他渐渐消散在我的怀里。
醒来之后,我不安地遍寻他的身影,只希望那只是个梦,结果,却从歌殇嘴里听到看他的死讯。
为了挡住那滔天的巨浪,让歌殇可以有生还的结局,被深埋在了昆仑山顶。
以一己之力,对抗大自然的怒意,这需要多大勇气?这勇气背后又包含着对我多大的爱。
面对他不顾性命的爱,我却无以为报。
然而我还没有从孤星死的阴影里解脱出来,新的苦痛又瞬间包围住了我。
歌殇和外公劝我和秦雨轩成亲。
我深爱的男子,劝我与别的男子成亲。
那时的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若是知道一醒来便要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我宁愿自己昏迷不醒。
我无法否认秦雨轩的优秀,在别的女子眼里,他该是梦寐以求的夫婿。
可惜我的心里已经早早地住进了歌殇。
既然如此,便让我承担所有的苦痛吧。
满堂的宾客都在赞叹我和雨轩的般配,我强作欢笑,可是心里却在流血。
房内,我以死相*,才保住了自己的贞洁。
可是,我保的了一时,保的了一世么?
我知道我的自私伤的雨轩很深,他对我的爱却换来我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拒绝。
我对不起雨轩,却不知如何弥补他。
无论歌殇对我的感情如何,我爱他,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
成亲的第二天,雨轩便踏上了统一禹剑盟的征程。
当所有人都赞叹雨轩的雄心壮志时,只有我才知道他为何走的如此仓促。
在这里多待一天,便多一份痛苦吧。
上天似乎嫌我受的苦还不够多,雨轩回来后不久,我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可以猜到雨轩此时的心情,那种羞耻感瞬间压过了一切。
我连身子都不让他碰,怎会有身孕?
他一定以为我与殇有染。
此时的我,却是百口难辩,而我的沉默在他眼中却成了心虚的表现。
他不知道他盛怒之下的那巴掌有多重,那一巴掌,打散了我对他所有的愧疚感。
是的,我一直觉得对他亏欠,因为我不能回报他对我的那深沉的爱。
而他这巴掌,分别是不相信我的表现。
我是爱歌殇,但我不会下贱到和深爱着舞落的他有染。
他的巴掌,扇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自尊。
真相大白之后,我可以看到他眼中弥漫的悔意。
没有想到从小和我情同姐妹的小紫竟然爱上了雨轩,还会想到如此极端的方法得到雨轩的爱,小紫用一副叫‘望君归’的药让我有有了身孕的假象,让雨轩误会我红杏出墙,从而休了我。
然而,小紫却没有想过,即使休了我,雨轩也不会爱上她。
为爱疯狂的女子,却不会考虑这么多。
望着死不瞑目的小紫,我的心里后悔万分。
我口口声声说与小紫情同姐妹,却从未关注过她的内心,忽略了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渴望被人疼,也渴望有一段美满的爱情。
一切都太晚了,小紫是继爹娘和孤星之后,我失去的第四个人。
我还有多少个人可以失去?
上天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雨轩在事发的第二天又踏上了统一禹剑盟的征程。
上次他离开是因为这里是他的苦痛之源,这次离开则是因为他没脸面对我和歌殇。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半年。
前方传来雨轩攻下安阳总舵的消息,从此禹剑盟尽在雨轩的手里,雨轩终于拿到了本属于他的东西。
在替他高兴的同时,我的内心却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那个雨夜,结束了一切。
我不知道雨轩对我的爱已经强烈扭曲到了这种程度,不惜杀死看着他从小到大莫问天获得轩王的信任。
拿与他出生入死的二哥的命去向轩王换取让我对他死心塌地的方法。
看到重伤的歌殇被打入海中的刹那,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这段虐恋,将会以我的死,划上句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