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可以的
苏歪歪2021-03-01 23:423,062

  青箬脱身,快步闪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转身拐入一个巷子,鱼归大海一般,驾轻就熟地快速向她熟悉的那个家奔去。

  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黑。

  近家心更怯。她记起此行去京城前的那夜。仿佛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物是人非。临行前那夜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夜,二更时分,青箬从梦中惊醒,她猛然恍个神儿,却记不清适才梦到些什么,只是后背贴身的小衫被一层薄汗濡湿,透着寒凉,她不由打个寒颤,却听到窗外“嘟嘟嘟”的声响和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半夜三更谁在她姐妹的房外?她警觉地起身,定定神细听,刨地掘土的声响又响起,随之是养母麻婶低低的啼哭声,伴随养父麻叔低声的呵斥。

  养母麻婶平日性情温顺,近来家里遭了许多变故,也变得性子急躁易感起来。

  青箬忙披件小袄凑去窗边看,却冷不防压到了睡在里面的兰妮儿,“啊!”的一声惊叫从床上翻起,须臾间屋外响动骤停,分明晃动的一盏灯影也灭了。

  “阿爷,阿姆,你们在做什么?”青箬隔了窗纸已窥个真切,趿上绣鞋拉紧袄瑟缩个身子就冲去了庭院里。

  闪避不及的麻贵儿夫妇这些嘘声连连从暗处闪身出来,四下看看没人才安心地吩咐秋风里瑟缩身子出门来的小姐妹:“回房去睡!”

  “爹,在挖什么呀?”兰妮儿望着庭院那树西府海棠下翻刨开的地砖和三尺深坑,她好奇的问。兰妮儿是麻叔的女儿。

  不必多问,这也该是刨了半晌的功夫。可惜她这两日为筹措救命的银子四处奔波疲惫一睡如死狗,竟然没有听到。青箬心疼地握住麻婶的手,触痛了她掌上的水泡,疼得麻婶猛然缩手,避开青箬的目光,暗自掩泪。

  “阿婆,刨地这种粗活儿喊我来做就好了,谁让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子呢。”青箬说得轻松,麻贵儿的眼泪险些逼出,侧头咬牙道:“老婆子,不必挖了!”

  “不挖,你自己对兰妮儿讲,你这当爹的要把她往火坑里推。”麻婶儿铁锹一扔坐在地上,抱住来为她擦泪的兰妮儿呜呜痛哭失声。

  桑家三年前犯了官司被抄家后,青箬就被父亲昔日的贴身小厮麻贵儿一家悄悄收养,隐姓埋名,随了麻贵儿做些盐道上的跑腿儿买卖。

  麻贵儿感恩念旧,总说若非当年桑老爷恩德开了他的奴籍,放他自由身回乡去做小买卖,就没他夫妻的今日。

  麻贵儿早年随了盐商人家跑生意,夹带些私货贩卖凑了些本钱,做大后又“弄窝子”,弄些窝单的买卖,租借朝廷盐商贩盐的凭照。窝价陡涨时他也委实足赚了些银子,可谁想近来风声紧,也就渐渐收手改去开客栈供来往举子住宿应考,赚些小本买卖。

  若非是为了筹措银两给当年受家门连累而卖去绮红楼的妹妹嫣娘赎身,麻叔也不会挺身犯险押抵了身家去跑这趟私盐买卖,可不成想朝廷竟然派了锦衣卫督查盐政,一时间私盐船无一漏网,麻叔的几十条船的货被扣,立时倾家荡产,自身难保。

  本是打算这回多挣些用来去赎嫣娘的银子也打了水漂。

  “阿爷,您要做什么?凡事有我在,可不要急里生乱才是。”青箬谨慎的劝。

  “他,他要拿兰妮儿去绮红楼去换嫣儿回来。”

  众人愕住,旋即兰妮儿哇的大哭失声:“我不去,我不去那种地方。”

  “老头子,不是我这做娘的私心,你便舍了兰妮儿去换嫣娘,嫣娘生得美人胚子,眼见就要开苞收大把银子的红牌姑娘,老鸨就肯同你去换咱们这个丑丫头做这蚀本买卖?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换不回,反坏了兰妮儿的名声,怕是这辈子嫁不得好人家。”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倒说说如何是好?眼见就是腊月中,绮红楼一年一度开苞花会的日子。去年是青箬设法子让嫣儿装病躲过一劫,眼前可还能再装病?如今嫣儿也及笄的年纪了,逃不过呀。”麻贵儿急得跪地锤头,反慌了兰妮儿更是大哭不止。

  “地里埋着什么?”青箬望着深坑好奇又紧张地问。

  “是当年老大人留给三公子的坛子,叮嘱三公子不到十八岁不得擅自开启。是我辜负了老爷托孤之请,没能救下三公子,让桑家绝了根!”

  麻贵儿捶地痛哭。

  青箬却一把抢过锄头说:“活人尚且顾不得,先救眼前人吧。桑家的根儿都断了,何必待什么十八岁?”

  难得父亲大人临死还有这点慈悲心舐犊之情,他对家人从来冷漠,不闻不问,还能临死给三哥留一坛遗资,也算用心良苦。可她心里对父亲的恨意经久难平,什么都没留给她母子家人,只有牵累和遭罪。更有小弟,她依稀记得小弟可爱的小模样,抱住她的膝盖仰头喊姐姐,那乌亮的眼睛,可后来,虽然麻叔不肯说,她也猜到小弟的可怜下场。

  天上朦胧一弯月,照得乾坤惨淡。

  不顾麻叔劝阻,她抡起锄头拼命地刨挖着。她自幼假小子般养大,吃得苦。

  寒露凝重,沾身湿凉。

  “咱们不挖了,青箬,回屋去吧。”麻婶口中劝,提高灯笼给她照亮,听着麻叔不停嘀咕着:“也不曾看是什么,只深深的埋了,那时还巴望三公子有朝一日派上用场……”

  三哥?哥哥怕是用不上了。

  突突,突突,一声声似凿在她心头。

  忽然锄头砰的凿在硬物上,她趴下身去俯身拢开浮土,看到一块青石板。

  挖到了!

  抑制不住紧张和兴奋,青箬去搬那青石板,谁也不知这坛子里藏的是什么宝贝?若果然有一摊子金子珠宝,不必,哪怕是一摊子雪花银子,只要够她赎回嫣娘解了眼下之急便足矣。但她心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心忽然普突突乱跳起来,仿佛这坛子里藏了无限的秘密和希望。

  灯光映红青箬的脸,红扑扑的透了些暖意。她同麻叔携手挪开那块青石板,露出里面一个四方形筑得整齐的砖坑,里面一个陶土缸,过膝高,面盆粗,沉甸甸的根本挪不动。

  “不必劳力气,抬不动的,昔日埋的时候,就是两个伙计搭手。”麻叔说。

  这三更半夜刨地挖死人的东西,想起就有点瘆得慌。虽然是先人留下的钱财,青箬还是咳嗽了几声,仿佛驱鬼一般,然后忽然抡起锄头不容分说一锄头凿去。

  麻叔的“别”字还没呼出口,就听哗啦一声缸子破碎,里面涌出拳头大的一堆暗色的硬物,众人惊愕片刻,在坑边定睛分辨,才发现是一堆石头。

  “这,可是璞玉或料石?”无人相信这舍命藏的宝贝是一坛子鹅卵石,青箬拾起两个敲敲,确认就是河滩上寻常的鹅卵石,顿时泄气般坐在石阶上。她的唇在颤抖,父亲这是临死戏耍她吗?足足忙活一晚,被人作弄的感觉令她恼羞成怒。莫家有什么好,害了她母子们一生,如今还作弄她。什么紧要当口了,青箬恨得抡起锄头狠狠凿着那碎缸里的烂石头,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淤积的愤慨,狠狠发泄着。

  “青箬,青箬住手吧!”麻叔麻婶相继拉劝。

  “姐姐,你看,有个盒子。”兰妮儿眼尖,被灯光下金灿灿的东西一晃。

  扒开石头,埋在石头下熠熠发光的,是乌木盒子上嵌的金箔,这盒子阔绰精致,若里面有一碟子通兑的银票也是好的。青箬心头升起一丝期冀,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青箬,小心!”麻叔担心地劝,盒子打开是一层绒布,再掀开是个浅色细绸帕子,包在里面一个珐琅缂丝景泰蓝盒子,寸许宽,一指长,工艺精美,当是个好东西。青箬满心的好奇,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呛鼻的气味,暗色白色细沙般的颗粒,里面埋着一截子乌黑的东西,上面夺目刺眼的珠光。

  “这是什么东西?“兰妮儿好奇地刚要伸手去捏,忽然麻婶瞪大眼吓得声音劈裂:“不要动,是,是人的手指!”

  青箬慌得险些将珐琅盒子扔出。她定睛去看,可不是一截手指,乌黑肿胀却未腐烂,下面干黑的血迹中看到森森的白骨茬子,指甲扁平可见,那珠光夺目的大扳指就套在手指间,赤金上镶嵌的宝石刺眼夺目,看这做工,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老爷,老爷呀!”麻叔跪地叩头痛哭,似知道些什么,却只一味的大哭。

  “这盒子底下,有本册子!”

  “这,这是老爷的尸骨……”麻叔话音冷森森的。跪地叩头痛哭,似知道些什么,却只一味的大哭。

  青箬取出那册子,里面竟然被撕扯得只剩一页纸,是账目。年久,字迹却还可辨。可那其余的账目页都去了哪里?

  青箬猛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扎痛心肺,心里犯疑。

  父亲,为什么临死要剁掉自己一截手指连同这扳指留给三哥?难道他深信三哥能独活?可三哥现在怕也在黄泉路上同父亲相会。

继续阅读:第五十四章 恶心你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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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女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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