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假期匆匆忙忙就过去了,直到此时韩颢茹坐在宝座上,看着殿下的众臣朝拜,心中还是万千感慨。
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水炎坐镇,上朝前两天又有睿把事情梳理过,所以第一天上朝也没有什么事情。临近下朝,才有一个大臣出列,呈上奏折:“启奏陛下,苍嵘有一件礼物要送上,不日即将到达郑玄。”
礼物?苍嵘会送礼物给郑玄,对于郑玄,孟渊与苍嵘不是一向不屑一顾嘛。况且就算是一般国家往来,这个时候也没有理由送礼啊,不年不节的!
“什么礼物?”韩颢茹疑惑的开口,打开奏折,顿时犹遭雷击,呆呆的发愣。
“陛下,陛下?”水炎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陛下怎么可以在上朝的时候走神?
咽了口口水,韩颢茹尚且处于震惊之中:“这就是苍嵘要送来的礼物?”
“是,苍嵘一派诚意,可见有修好之意。真乃两国百姓之福!”大臣殷勤的说道。
“朕能不能不要?”韩颢茹将奏折一合,放在一旁。苍嵘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郑玄国力不强,难得苍嵘前来修好,无故推脱,似乎有伤两国和气。”大臣说道,同时看向一旁站立的黎梓睿,“王夫,您说是吧?”
“陛下,无论如何,苍嵘送来的礼物也不好推辞,收下再做打算。”黎梓睿虽然不太清楚到底苍嵘送了什么礼物过来,但是于情于理不好推辞都要收下。
“礼物还在路上?”韩颢茹没有正面回答黎梓睿的话,而是问着那个呈上奏折的大臣。
“是的。”大臣心底暗笑,眼神偷瞟了一下韩姝韵。
“那就等到了再说吧。水炎,退朝!”说完,也不等大臣朝拜,一甩袖子起身便走。突然的举动,弄的黎梓睿与水炎莫名其妙。依着礼节做完后续的事情,二人匆匆的跟了过去。
“陛下,您是怎么了?”水炎跟进了寝宫看着一脸气闷的韩颢茹,陛下上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收个礼物就情绪大变。难道是礼物有问题?
“茹,怎么了?跟我说,是不是苍嵘又发难了?”黎梓睿过来揽住韩颢茹,她紧锁的眉头拧得他心痛。难道苍嵘已经忍不住开始要进攻郑玄了?
“睿,我不喜欢苍嵘!”韩颢茹闷声闷气的说着,该死的苍嵘,她刚消停两天,他们就又给她出难题。
“没事,只是一些礼物而已,先收下。”黎梓睿安抚着韩颢茹,故意淡化两国之间的权力纷争。茹,还没有完全成为可以抵挡一面的国君,现在不能给她太多的压力。
“收什么收?!”韩颢茹气得大吼,一拍桌子怒视着两人,“你们也不问问苍嵘送了什么给我!”
黎梓睿与水炎两人一见韩颢茹暴怒的样子面面相觑,茹虽然说不是一个像苍嵘与孟渊那样强悍的国君,但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发怒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茹,到底是什么?”黎梓睿说道,“把奏折给我看看。”
韩颢茹默默的将奏折递了过去,黎梓睿接过一看,脸色顿时惨白下来。水炎一惊,苍嵘到底送了什么?竟然让一向稳重的王夫都脸上血色尽失?
合上奏折,黎梓睿看着韩颢茹,无力的开口:“这件事情虽然有些、有些……”有些了两次,黎梓睿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哑着嗓子道,“这种事情对于国君来说再正常不过,茹,安心收下就是,不要想太多。”
回头假装镇定自若的对着水炎吩咐着:“水炎,弄些午膳,陛下一会儿该用膳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去去就来。”
踉踉跄跄的快步离开,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陛下,王夫这是……”水炎迟疑的开口,从来没有见过王夫如此,哪怕就是牺牲性命也从来没有见到王夫眨一下眼,这是怎么了?如此慌乱失措。
韩颢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的将奏折给水炎,水炎接过一看,大惊失色:“苍嵘送个男人给陛下?!”
天呐,难怪陛下与王夫的反应这么大,要送个侧夫。这个男人对于苍嵘或是孟渊来说都不是个问题,但是,送给陛下就是大大的有问题了。
陛下会接受吗?
天下有谁不知道郑玄一直以来都是王夫在打理,虽说如今陛下也参与朝政,但是也只能说是与王夫共同打理。
况且陛下与王夫感情如此之好,这个侧夫要让陛下怎么安排啊?!
“陛下,您……”水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安慰陛下还是要劝陛下一定要收下这个男人。
“水炎,让我静一静好吗?”韩颢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头痛不已。
水炎轻叹一声,无声的退下,这件事还是要陛下自己想通。
该死的苍嵘竟然算计到她的头上,瞎了他们的狗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是不是觉得苍嵘国运太昌盛长久了?想尝尝亡国的滋味是不是?!
啪的一下,拍案而起,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还在半路,看她让他永远也到不了郑玄!黛眉一挑,眼中邪冷光芒乍现,她想让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是什么难事!
刚要冲出去,眉头一皱,不行,她不能动!
手紧紧握成拳,眉头紧锁,苍嵘既然出招了,就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单单送一个男人来给她这个没落小国的国君做侧夫,苍嵘会有这么好心?
威胁,这个办法太没有力度了吧?
笼络,似乎郑玄还不值得他们如此费力。
凡事有果必有因,苍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对她郑玄示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萧泽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她,他们没有查到这条消息吗?
韩颢茹重新坐下,静下心来,慢慢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此时,匆匆离开韩颢茹寝宫的黎梓睿,不知快步走了多久,心中还处于刚刚看到奏折时的震撼之下。
苍嵘竟然要送一个侧夫给茹!
惊讶、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心里的难过。
要有一个男人与他分享茹了吗?
慢慢的抬头,看到院落的牌匾,一愣,下意识的低语,怎么这么熟悉。略一思索,轻轻的笑了,看他这个坏记性。这里不就是他宫内的住处吗?
刚刚入宫的时候,按照惯例,茹赐给他的居所。可是这里他只住了两天,就被茹拖着,拉入国君的寝宫,再也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今天突然的闯入,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个地方。后宫之人本就应该各自居住在自己的宫内,国君的寝宫只有国君才可以居住,就算是侍寝,后宫之人也不可以留宿在国君寝宫。
而,茹,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条规定,似乎他住在她的寝宫是再正常不过,要是不住在那里,才不正常。
一想到那个经常缠着他的小人儿,黎梓睿不由自主的轻轻笑着。郑玄这么多年来还没有那个后宫之人有他这份殊荣,除了没有坐在王位,其他的权力,茹全都给他了。
也难怪众大臣不满,毕竟一个男子还是后宫之人竟然有了如此大的权力,他要是想反郑玄恐怕是太轻而易举了。
茹,虽然天真,但也不是昏庸之人,她对他的这份信任,弥足珍贵。一个君王,身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而茹,却将她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上。他怎么能辜负了茹的信任。
所以,他倾尽心血用为茹铺平道路,哪怕最后是用他的命来做为茹最后的一个成长里程,他也甘愿。
但是,他千算万想,也没有想过,茹会娶其他的男人。他一直将茹当成需要他呵护的小女儿,一点一点培养她、辅佐她。他等着茹成长为真正的君王,为了国家社稷、为了稳固地位,将他的特权全部收回,哪怕是、哪怕是将他斩首,他也无悔。
非但无悔,反倒高兴。知道要保护君王权力的茹,才是真正的国君。那时,就算他已死也再也不用担心茹了。担心这个从小被他保护长大的小女孩再受他人的欺负,想想成为真正国君的茹,再也不会哭鼻子了,更不会天真的撒娇,无赖的赖皮不再上朝。
是啊,他想过自己的死,想过茹脱离他的保护,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茹会纳其他的男人呢?自己真是的啊,茹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男人?
无声的嘲笑着自己,坚韧沉稳的眼眸中竟然泛起点点泪光。
黎梓睿,你真是没有用!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痛呢?!
在心底无声的骂着自己,黎梓睿用力的按在胸口,好痛!心、好痛!无法遏制的痛,撕心裂肺!
蔓延全身,几近窒息!
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一下子歪倒在一旁,冰冷的石墙,寒气顿时传来。
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纯蓝的天空。思忖,不是已经春天了吗?怎么还这么冷呢?
寒意竟然胜过数九寒冬,冷彻心扉!
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唇,极力克制着全身的颤抖,可是,那由心底发出的悲伤是那样的强烈,无法压制,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萧瑟!
料峭春风中,黎梓睿独自坐了许久、许久……
直到过了午时,才回神起身,慢慢走回韩颢茹的寝宫。
“茹,用过午膳了吗?”一进门就见韩颢茹呆呆的坐在窗前,愣愣的盯着外面的天空,黎梓睿走了过去柔声问道。
“不饿。”淡淡的两个字,很明确的告诉黎梓睿,她的心情极其的不好。
“不饿也要吃一些,不然身体……”黎梓睿刚要劝,韩颢茹突然回头,盯着黎梓睿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要!”
说完,抿了抿唇倔强的将脸扭回去,继续无意识的看着窗外,双眼空洞的发呆。
黎梓睿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踌躇半天,嗫嚅的开口:“茹,今天早朝,那份关于苍嵘礼物的奏折……”
“我没有看见!”韩颢茹负起的说着,头都不会。
黎梓睿一愣,眼眸微垂:“茹,作为国君就是有很多的无奈,很多的身不由己,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不要娶别人!”沉默半晌就在黎梓睿以为韩颢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冷冷的扔出来这么一句话。
黎梓睿的喉咙动了动:“茹,你看,哪个君王都不是只有一个夫君,别说君王就是普通的女子,但凡家里有些钱财的都是不止一个夫君,所以……”
“我不是他们!”韩颢茹依旧没有回身,用最简单的字,回答着黎梓睿。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他一点反驳的余地。
堵死了黎梓睿所有的劝告。
“我知道茹不是他们,茹是国君,就更应该不止一个夫君……”黎梓睿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笨嘴拙舌,说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谁规定的国君不可以有一个夫君?郑玄的律法哪条规定的?!”韩颢茹终于是忍无可忍的起身,回头面对着黎梓睿,双眼逼视着她心爱的男子,问道,“睿,需要我背一遍郑玄的律法吗?”
她的记忆从来就不会出差错,但凡扫过一眼的东西就像烙刻一样深深的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黎梓睿,这个傻男人,天下最傻最傻的笨男人。为了她好竟然可以将她拱手让人,表面在平静的劝着她,他的心恐怕在滴血吧。
他看到奏折后的反应,以及突然消失的这几个时辰,无一不说明他有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以接受。
这几个时辰他是怎么过的?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是不是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好强的自我疗伤能力,明明已经心碎欲死,却在这里假装镇定的来劝说她!
睿啊,她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里面到底装的是说明?
韩颢茹双眼泛红,鼻子酸涩,不用看的,睿的心里、一定、满满的……都是她!
看着眼前强忍着哭意的韩颢茹,黎梓睿的心都碎了。
“茹,听我说……苍嵘与郑玄的实力相差太多,这个侧夫,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黎梓睿逼着自己硬下心肠说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郑玄好。”
“我不要再有男人!”韩颢茹眉头紧锁,小手握成拳,“我决不妥协!”
“茹,你想让郑玄所有的百姓都因为你的一时任性而牺牲性命吗?你自己的好恶可以承载这么多人的生命吗?难道你想见到苍嵘的铁骑踏平郑玄?见到郑玄血流成河尸体遍野你才知道你今日的决定是错误的?!”黎梓睿痛心疾首的说着,“茹,你想吗?”
要说这个世上最不希望茹再娶的人就是他,但是,他可以阻止吗?
他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置郑玄百姓于不顾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带走茹,带走她。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居,过上没有朝政纷争的两个人幸福生活,粗茶淡饭也好过整日的劳心劳力。
但是,他不能带茹走,这样的昏君骂名他不想让茹承担!
一世的骂名,万千的性命,茹背不起。她是多么善良天真的一个人,怎么能承受得起?!
思前想后,只有暂时顺应苍嵘的意思,忍一时,先让茹迎娶苍嵘送来的人。
“我不想,但是,这一切都是苍嵘逼的!”韩颢茹气得大吼,“是他苍嵘逼人太甚,我不与他们斗,郑玄已经退居一隅,他们苍嵘与孟渊还想怎么样?!非要将郑玄纳为己有吗?”
黎梓睿摇头:“人的贪念无穷,身为君王更是如此。有哪个国君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繁荣昌盛?”
“她派个男人来做什么?来控制我吗?”一想到苍嵘国君的险恶居心,韩颢茹就恶心。等着,等到时候她反击的那刻,她要让苍嵘生不如死!
敢让她的睿伤心难过,她要苍嵘千百倍的还回来!
没有人可以在伤了她最在意的人后还安然无恙,没有!苍嵘,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到时千万不要怪她心狠手辣。自己做的孽就要有时刻接受惩罚的觉悟,而她,偏偏是怨还百倍的主儿!
“与其说控制,不如说是监视。”黎梓睿已经细细的考虑过了,“毕竟郑玄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郑玄出产的矿石与云锦,是十分的值钱。倘若苍嵘与孟渊真的打了起来,有了茹侧夫这个引子,苍嵘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郑玄成为她的后盾,钱财支持苍嵘。”
韩颢茹心底冷笑着,苍嵘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联合郑玄攻打孟渊,等到孟渊失利后,再来吞并郑玄?!
想法真是好啊!不过,那也仅限他们苍嵘的白日梦,真的以为韩颢茹是一个天真小陛下吗?她的棋子早已布下,这盘对郑玄不利的棋局,早已转了方向,她韩颢茹早就从一枚小小的棋子,转为执棋人。
最后满盘皆输的人是谁,她倒是万分期待!
“睿,我不想娶他。”韩颢茹拉着黎梓睿的手,与其说是撒娇还不如说是哀求。
“没事的茹,多一个人照顾你也是好的。”黎梓睿假装不在意的安抚着韩颢茹,“只是要小心提防他,毕竟他是苍嵘送过来的人。”
“睿,真的没有商量?”
“茹,听话好不好?”黎梓睿看着韩颢茹,他听到自己的心炸裂之声不断,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