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朝服,庄重而华贵,稚嫩的脸上往日的天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人可以琢磨透彻的淡然笑意。轻撩衣袍下摆,登上城楼,猎猎狂风中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全都是黑压压的士兵,一个个手持利刃在骄阳下烁烁放光。
“好一个兵临城下,六军不发。”韩颢茹挑眉一笑,“卢爱卿你怎么看?”
跟在后面的卢瑞琳赶忙行礼,沉声道:“请陛下定夺。”
卢瑞琳心里那叫一个无语啊。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看看、这一路走来,路边都是他们培养出来的秘密人马,毫不保留的暴露在人前,一个个举着盾牌,对着支持韩姝韵的人虎视眈眈,仿佛谁稍稍有点不满的眼神,立刻就能上前撕了他们。
在朝堂之上,斩杀大臣,陛下可是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登上城楼看着孟渊与苍嵘两国成千上万的大军,不但不胆怯,就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这样的陛下还需要问她有什么看法吗?
她什么看法都没有,一切听这个爱装天真陛下的话,她还不想被吓死。
“你们觉得放了韩姝韵,他们就会退兵?”韩颢茹目光一转看向剩下支持韩姝韵的大臣,只是此时的他们全都缄默不敢开口,笑话,谁也不会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反驳刽子手,他们还是比较爱惜生命的。
见没有人说话,韩颢茹轻轻的笑着,她只是稍稍展露一下自己的本性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受不了,以后他们可怎么办呢?
“卢爱卿,问问他们所谓何来?”韩颢茹开口,她才没有闲工夫自降身价的去跟那些人喊话。
“是,陛下。”卢瑞琳上前两步靠着城楼边,大声喊着,“苍嵘、孟渊,两国突然发兵所谓何事?”
孟昭雯一提马的缰绳,向前两步:“本国国君听闻郑玄国君滥杀大臣,将缃城虞城的官员斩杀、收监,一时之间郑玄人心惶惶,身为郑玄邻国,我国君上特命本宫来郑玄探望。”
“那也只是民间有心人士传言,劳烦两国费心。郑玄一切事态安好,请两国将士回转,日后敝国国君自当感谢两国国君关切之意。”卢瑞琳扬声道。
探望个屁,摆明就是想浑水摸鱼。
“卢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唐婷怡上前,含笑道,“我等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贵国国君是否让我等消除疑惑,请贤王出来一见。毕竟贤王为了郑玄劳心劳力,有人恶意中伤贵国国君与贤王殿下,我苍嵘与贵国一向交好,自然明白贵国国君不是那等滥杀大臣的昏君。但是,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今日见到贤王殿下我等也好平息天下的流言蜚语还贵国国君一个清白。”
她早就接到密报,韩姝韵昨日被打入天牢。她倒要看看韩颢茹怎么圆这个场,今日她就是要一举攻下郑玄,拖拖拉拉她实在没有耐性了!
卢瑞琳微微皱眉:“苍嵘殿下,贤王如何、缃城虞城如何,乃是我郑玄之事,不劳贵国费心。再次臣感谢贵国对郑玄的关心,两位请回吧。”
他们郑玄的事,用得着苍嵘孟渊操心吗?还关心,哼,无非就是想趁机打劫。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孟昭雯大声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到郑玄无非就是要一个交代,只要将贤王韩姝韵请出来将事情说清楚,就好,何必如此费心?”
“你……”卢瑞琳刚要开口,就听旁边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人,带韩姝韵前来。”
“是。”一旁的侍卫赶忙下城楼去天牢里押解韩姝韵前来。
唐婷怡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站在城楼之上的韩颢茹,几日不见这个小陛下倒是沉稳多了。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守护的男子,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韩宏轩--紫界灵力者吧?
有一个紫界有什么了不起,一个高界灵力者也妄想动得了苍嵘,何况此时还有孟渊在一旁。就算韩宏轩再厉害,也不敢放肆,惹怒了苍嵘与孟渊有他们好看的!
只等到韩姝韵一来,指着韩颢茹大骂昏君,她就有充足的理由为民请命,直接捣毁郑玄。如此一来,郑玄轻轻松松的收入囊中,苍嵘必然超过孟渊,再等日后拿下孟渊,天下就是他们苍嵘的!
越想越得意,唐婷怡几乎已经看到天下臣服在他们苍嵘脚下。
韩宏轩一直没有说话,他现在无法确定韩颢茹到底打算做什么。如今的行事对他们绝对是一点益处都没有,苍嵘与孟渊派来大量人马要是真的打起来,一举就可以端了郑玄。就算他在这里,要靠灵力上成千上万的人也不是易事,何况杀了他们还要面对着他们背后的势力。此事真是棘手,只要处理不好,今日恐怕就会成为郑玄的亡国之日。
就在韩宏轩思忖间,耳边轻轻的铁链拖地声响,侧首,只见韩姝韵带着重刑具被人押上城楼。韩宏轩有些不赞同的皱眉,不管韩姝韵犯了怎么的罪,这样的重刑具似乎都有些过。
卢瑞琳一头的黑线,一排的乌鸦从她头顶“啊啊……”飞过。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挑衅苍嵘孟渊还是觉得郑玄亡国忘得太慢?
这不是等于直接拿着自己的把柄递到苍嵘与孟渊手中吗?如今哪里是挑衅的时候,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苍嵘与孟渊退兵,哪怕稍稍给韩姝韵一点点便宜也是值得的。
为了一个韩姝韵毁了郑玄太不值得了!
“唐婷怡,你要见的韩姝韵你也见过了。退兵吧!”韩颢茹站在城楼上大声说着,那天真得仿佛出自孩童之口的话语让苍嵘与孟渊的人在心底无声发笑。
这是堂堂一国之君该说的话吗?
孟昭雯无声的讥笑,韩颢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没有见过大世面。连目前的形势都分析不出来,还敢坐在王位上?
唉……真是同情那个美人--黎梓睿,跟了这样的妻子,劳心劳力不说,辅佐的根本就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屁孩,白费了他的苦心。
唐婷怡假装仔细看了看,疑惑的开口:“君上,请问,你旁边那个被绑成粽子一样的人,恕本宫实在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她确实是贤王殿下吗?”
韩宏轩的目光看向唐婷怡。果然够阴险,一句话就要将韩颢茹陷于两难之地。承认的话,就说明韩颢茹这个陛下当得心胸狭隘,对一直“忠心耿耿”辅佐她的贤王下此重手,韩颢茹这个陛下真是个残害“忠良”的无能昏君。
要是不承认,那么就是韩颢茹看不起苍嵘与孟渊,无形之中就是又激化三国矛盾的一个契机,他们就更有理由来攻打郑玄。
“来人松绑。”韩颢茹吩咐着。
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将韩姝韵松绑让她唐婷怡自己看。
唐婷怡一愣,心底暗笑,不错不错,这个韩颢茹还是有点脑子。凝眸细看,确实是韩姝韵本人无疑。
“贤王殿下,何故如此狼狈?”
韩姝韵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叹息。
“是了,我等外人不该过多干预郑玄的内政。今日见到贤王殿下尚且安好,也就放心。知道外面流传的郑玄国君滥杀忠臣昏庸无道乃是谣传,君上,我等立刻退兵,日后贤王要杀要剐就看陛下的心情。郑玄能有如此贤明之君真乃郑玄之福!”
表面看唐婷怡似乎见到韩姝韵放下心来,还趁机表扬一下韩颢茹,其实她的那番话任谁听了都能听出里面的嘲讽之意。毫无疑问的将韩颢茹骂成杀人如麻一切全凭个人喜好的昏庸之君。
韩宏轩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到韩颢茹冷冷的声音响起:“唐婷怡,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骂朕是昏庸无道之君吗?”
“本宫不敢,陛下千万不要误会。”唐婷怡笑答着,“我等只是听到传闻特意来看一看而已,况且郑玄与苍嵘早已是交好多年,本宫的夫君正是陛下的兄长,本宫只是出于亲情关系,来看一看而已。”
“看一看?”韩颢茹冷眸凝视着唐婷怡:“你还真是费心。郑玄内政需要你们来参与吗?就算朕杀了韩姝韵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韩宏轩越听心里越起急,茹茹这是干什么?怎么往他们的陷阱里跳?
“自然不敢有人说什么,陛下乃一国之君,就算做了任何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唐婷怡的话无疑就是宣告她韩颢茹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是,陛下,多行不义必自毙。真的逆天而行,我苍嵘也不会坐视不管,毕竟天下苍生是无辜的,总不能由着陛下的性子胡来!”
孟昭雯在一旁听着,心里暗喜,太好了,只要唐婷怡把韩颢茹逼上死路,到时她再配合着唐婷怡攻城,只要先一步夺到郑玄的玉玺。郑玄就是她孟渊的!
吵吧,越快把韩颢茹逼急越好,小丫头哪里是唐婷怡的对手。
“贤王犯上作乱、当朝辱骂朕,难道不该置她的罪?我想苍嵘国君也不会留这样的臣子在身边!”
“当朝辱骂陛下?”听到韩颢茹的话,唐婷怡似乎很吃惊,探寻的目光望向韩姝韵,“贤王殿下,您这是……”顿了顿接着道,“要是真这样,陛下如何对你,你也不能当朝辱骂陛下。”
“是,都是罪臣的错,不该惹陛下不高兴。”韩姝韵的话好似她受了多大的委屈。突然抬头,似无所畏惧的俯视众人,“身为郑玄臣子就该为郑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个人的生死怎能与国家的安危相提并论?”
咕咚一下跪倒在地:“惹陛下不快是罪臣的错,请陛下下旨,斩杀罪臣于此。但是罪臣绝不后悔劝谏陛下!”
韩宏轩冷笑着,这就是如今的郑玄吗?大胆反贼也敢在城楼之上冠冕堂皇的大放厥词,还敢喊冤。借助外国的力量来攻打郑玄,真是反了天了!
皇姐,这就是你极力要用善心维持的郑玄吗?这样的郑玄,与你期望的差太远了吧?
“陛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似乎另有隐情,既然已经如此,何不将所有事情说个明白。好证明贤王殿下的诸多罪状,就是杀也杀的众人心服!”唐婷怡适时的开口,一步一步紧逼着韩颢茹。
“好,你让她说,朕有没有罚错她!”韩颢茹似乎仍然没有感觉到事态的眼中,孩子气的一推韩姝韵,“你说,你当日是在朝堂上如何诋毁朕的?”
“陛下……不用说了……”韩姝韵幽幽开口,“一切都是罪臣的错,罪臣认罪,请陛下以郑玄为重,罪臣就是死也心甘!”
“陛下,真是有些让人看不过去。”孟昭雯也开口凑热闹,“陛下的治国之严,真让人刮目相看。”
别以为她孟昭雯傻,不会说风凉话。
“韩姝韵,你再不说清楚那些事情,朕可是无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韩颢茹微微垂眸看着跪倒在她脚边的韩姝韵。
“陛下,一切都是罪臣的错,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臣一死!”韩姝韵深深的叩首,掩饰下她唇边得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看韩颢茹怎么办?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还想治她的罪?郑玄眼看就不保,韩颢茹还有这个心思?
该求她了吧?求她想方设法退掉苍嵘孟渊的大军。
韩颢茹,一个小丫头,再怎么聪明有能如何,根本就没有吃透国与国之间的厉害关系。
真是幼稚!
卢瑞琳一直的皱眉,完了,刚刚对陛下有利一点的形势,如此一闹,必然会让陛下孤立无援。
焦急的眼神看向韩宏轩,想向宏轩殿下求救,却发现他面露惊讶的看向一旁。
顺着韩宏轩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愣,魔!
她看到了什么?
好妖冶恐怖的眼神,只是望了一眼,立刻凉到心里,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结,犹如置身冰窖。
“韩姝韵,既然你已经承认你罪该万死,那朕就成全你!”手一动快速的抽过一旁侍卫的腰刀一下子划向韩姝韵,众人还都没有反应上来,韩姝韵已经命毙当场!
“陛下!”第一个惊呼的竟然是唐婷怡,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韩颢茹竟然真的敢杀了韩姝韵。她难道不怕惹了众怒吗?
韩颢茹将刀递给侍卫,侍卫惶恐的双手接过,此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唐婷怡,难道你没有听到刚刚韩姝韵自己都说她罪该万死,一直在求朕赐她一死?”
敢在她面前玩文字游戏,真是班门弄斧!
“陛下,贤王劳苦功高,一直为了郑玄操劳,难道陛下就是如此对待忠心耿耿的大臣吗?”唐婷怡摇头道,“陛下,如此专制岂不是令郑玄百姓寒心?”
“寒心?”韩颢茹冷冷的笑着,“寒不寒心似乎与苍嵘孟渊无关吧?戏也看完了,不送!”
“陛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有人为害百姓,我们岂能坐视不理?”孟昭雯是寸步不让,这么好一个夺取郑玄的机会,她可不想放过。
“你们说韩姝韵是忠臣、贤臣?那好……”韩颢茹摆了摆手,“卢爱卿,将你的手里的证据拿给苍嵘与孟渊的人看看!”
“是。”卢瑞琳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一叠册子,“此乃韩姝韵多年以来收受贿赂、勾结外人、欺压百姓的罪证。”交给侍卫,侍卫将册子放到吊篮内,放到城外。停扎在护城河外的苍嵘士兵接了过去,转呈给唐婷怡。
唐婷怡接过看了看,心中大惊,里面密密麻麻细细记载了韩姝韵所有的事情,很多还是与韩月谦有所牵扯,可以说件件有据可查。
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唐婷怡不屑的说道:“陛下,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也都无从查证。贤王殿下已死,可谓是死无对证。”
“是吗?”韩颢茹根本也没有指望着唐婷怡与孟昭雯相信这些东西,目光一转挑眉笑着,“唐婷怡,朕来问你。就算这些都不是真的,又如何?朕要杀一个臣子需要千里迢迢去苍嵘报备吗?朕郑玄的事情需要件件请示苍嵘国君定夺吗?”
“唐婷怡,你当我郑玄是什么?你苍嵘的附属小国吗?”韩颢茹厉声呵斥。
“陛下,本宫早就说过,我们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为了郑玄百姓而来。”唐婷怡重复着他们那个丝毫都站不住脚的理由。
强国对付弱国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充分,随意一条就能成为借口。就算借口蹩脚得破绽百出,那有如何?成王败寇,谁敢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朕的理由不成立,杀韩姝韵杀错了?”韩颢茹问道。
“不能服众!”唐婷怡微眯着眼眸冷睇着韩颢茹。
“不用那些罪状,只一条就够她的死罪!”韩颢茹倨傲的俯视着唐婷怡,以为他们能逼住她?笑话!
“什么?请陛下明示才好。”唐婷怡还就不信了,韩颢茹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服众。
“你们是怎么逼到我郑玄国都?”韩颢茹冷然一笑,遥遥一指他们重兵身后,“我郑玄的边城是个摆设吗?不用一刀一枪,就任由你们上万大军穿城而过?韩姝韵管理的好边城啊!”
唐婷怡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个问题。
“镇守边城不利,这条重罪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韩颢茹微微扬起唇角,满眼的嘲讽笑意,“唐婷怡,你们说,是韩姝韵守城不利,还是与你们内外勾结要灭我郑玄?”
此话一出,苍嵘与孟渊两国的军队一派哗然,任谁也没有想到,被世人传说的懦弱国君竟然三言两语将唐婷怡问得个哑口无言。
韩宏轩在韩颢茹身后赞许的轻笑,他就说茹茹没有那么软弱,一句话,就将唐婷怡他们刚刚演了半天的戏打破,直接将问题踢回给他们!
不过……韩宏轩还是有些担心,要是他们恼羞成怒的话,岂不是一场打仗在所难免。他们可以应付下来吗?
对了,茹茹培养的秘密人马。
想到这里,韩宏轩看向一旁的卢瑞琳。
卢瑞琳明白韩宏轩的意思,无奈的摇头,他们的秘密人马根本不成这么大的规模,要只是解决郑玄内部纠纷还是可以,但是要是对付两个大国的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陛下,真是说笑了。”唐婷怡笑着,避过那个问题,“我等前来只是为了看看陛下缃城官员被杀一事,至于为何能长驱直入,就是贵国自己的事情。”
韩颢茹冷笑着,好一个唐婷怡,翻来覆去怎么说都是她的理。哪方有利她就往哪方说。
“你们还不退兵?”唐婷怡还真是跟她对上了是不是?真当韩颢茹怕她?
“我们只要陛下对天下一个交代!”反正也是不讲理,对于一个弱国不讲理了又如何?她小小的郑玄还敢反抗不成?
韩颢茹眼眸轻眯,旁人也许没有反应,但是深知她本性的韩宏轩明白,她要开始爆发了。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他可不想被风暴扫到。
“缃城的人是本君杀的,三皇女有何不满,请直言!”熟悉的声音让韩颢茹一愣,惊讶的看向缓缓走上城楼的黎梓睿。
睿,他怎么来了?
目光一瞪跟在黎梓睿身后的杨灵玺,不是让她看着睿的吗?怎么还会让睿到这里来?
一见韩颢茹责备的目光,杨灵玺不敢抬头,她倒是想拦,可是她拦不住啊。怎么说这人也是姐姐的夫君,她怎么拦啊?
“你就是郑玄名满天下的辅政王夫?”唐婷怡特意将辅政两字咬得格外的重,凸显韩颢茹的无能,就是要郑玄的人看看,他们的陛下是个什么货色,靠着男人坐在王位上,这样的陛下值得他们拥戴吗?
“韩姝韵拥兵自重妄想独揽大权,本君按律行事,不知三皇女为何看不到韩姝韵谋反之意,不但不谴责韩姝韵这个乱臣贼子,反倒在这里用重兵施压?难道是早与韩姝韵串通一气,要以重兵来逼迫我郑玄?”黎梓睿站在城楼并没有向韩颢茹身边靠近,而是直接对着城外重兵开口。
“按律行事?”唐婷怡自动忽略对她不利的因素,直接抓住黎梓睿话中的漏洞,“王夫没有过堂审问,直接斩杀大臣于街上,这是郑玄的哪条律法?”
“是,本君此事有些过激,不过本君的罪责自然有陛下定夺。三皇女您劳心过度了。”黎梓睿毫不退缩,此时什么都没有将苍嵘与孟渊的大军退去要紧。
“由陛下定夺?”孟昭雯插话,“郑玄真是厉害,揽权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失势的人就要被人斩杀。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郑玄就是如此公平的,厉害厉害!”
“你是何意?”黎梓睿明白现在已经不是讲理的时候,在双方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时候,已经没有理可讲。
“很简单。我们只要一个公平!”孟昭雯看向唐婷怡,“三皇女是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也是此意,为百姓讨一个公平。”唐婷怡十分赞同孟昭雯的话。
“公平?两位觉得怎么才公平?”黎梓睿知道他们开始提条件了,这个条件必然十分苛刻,不过,此时的形势对他们太不利,姑且先听一听。
韩颢茹一直没有出声,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黎梓睿的侧脸,深邃的黑眸中平静无波,让人无法窥视她的情绪。
“刚刚也说过了,揽权与失势的人总不能差别对待,你说是吧?”孟昭雯阴狠的笑着,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其精明。
黎梓睿听明白了,不紧不慢的开口:“两位的意思一样?”
“是。”唐婷怡含笑道,心中暗忖,孟昭雯不笨嘛,知道怎么对他们最有利。
“倘若本君一死,是否两位就可退兵?”黎梓睿开口,似乎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么简单,只要他死就可以了。
“没错!”孟昭雯笑得想条恶心的毒蛇,眼里闪着阴毒的冷光。只要郑玄少了黎梓睿这个支柱等于就塌了一半,只有一个韩宏轩也难成大气。倘若黎梓睿一死,韩颢茹必然失去大半人心。没有百姓拥护,郑玄早晚就是他们的瓮中鳖。
“睿。”韩颢茹终于开口,平静的眼眸看向黎梓睿,他们之间隔了众多的侍卫与大臣,她没有过去,黎梓睿也没有靠近。
很轻很轻的一个字,却让黎梓睿在如此空旷的城楼之上听得清清楚楚。
回眸,轻轻的笑:“陛下,您是郑玄的国君,自当一切为了百姓。收复缃城虞城,不就是为了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一知道无辜的百姓被强拉成为士兵,一知道韩姝韵克扣百姓您为了郑玄命臣君去收复缃城虞城。不惜与韩姝韵朝中的势力对抗无非就是不想百姓再被欺压。这份心意,臣君明白。”
黎梓睿的一番话就是要告诉郑玄的百姓,韩颢茹是如何的为国为民,为她争取民心。百姓不会管谁当政、谁坐那个王位,他们关心的永远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事。而斩杀韩姝韵就是大快人心、对百姓最有利的事。
一家团圆、共享安乐,是百姓一直都向往的生活。
他能做的就是让茹的王位坐稳,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要茹好,他怎样都无所谓。
“臣君贸然在缃城斩杀李佩漳,就是在遵照陛下的旨意。但是没有按律过堂审问,是臣君的错。臣君领罪。”黎梓睿柔柔的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远方的韩颢茹。
“陛下,既然王夫都认罪了,您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孟昭雯大声的嚷嚷着,话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陛下当然不会!”韩颢茹还没有开口,黎梓睿就抢着说道。
回身,对着韩颢茹远远跪下:“请陛下赐臣君一死,以正律法!”
“你让朕赐你死罪?”韩颢茹眼中无比震惊,她万万想不到黎梓睿竟然给她来着这么一手,当着苍嵘与孟渊、当着天下百姓、当着众多大臣,求她赐他死罪!
“是。”黎梓睿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韩颢茹,“陛下,律法不可废,治国就要以身作则,不能因为哪个人而改变律法。”
“小舅舅。”韩颢茹低声开口,嘴里喊着韩宏轩可是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黎梓睿。
“陛下,要想苍嵘孟渊退兵,不易。”韩宏轩十分明白此时的形势,对郑玄极其不利,但是要想让茹茹杀了黎梓睿,恐怕也是难事。
看来苍嵘与孟渊此次是有备而来。
“以小舅舅和我的能力不能杀了他们吗?”韩颢茹感到自己呼吸困难。
“能杀了这些人,但是……茹茹你想过没有,苍嵘与孟渊随后的实力又怎么办?郑玄敌得过苍嵘与孟渊的联手出击吗?”韩宏轩苦笑着,别说是联手,就算只一个国家,无论苍嵘还是孟渊,都不是此时郑玄可以应对的。
“这也就是睿自求一死的原因是不是?”韩颢茹与韩宏轩的交谈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
“只有睿的死才可以换回郑玄暂时的安宁是吗?”
“是。”韩宏轩开口,这个答案极其残忍但却又是事实。如今他们实力不如苍嵘孟渊,打又打不过,只能拖。
“我明白了。”韩颢茹点头,她是彻底的明白了。
“茹茹……”韩宏轩知道,此时韩颢茹必定心如刀绞,奈何时机不对,也没有办法。
一丝笑意泛起,韩颢茹阻止了韩宏轩后面的话:“小舅舅不用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了。”
“茹茹,一个国君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你……”
韩颢茹一抬手,不让韩宏轩继续说下去。她明白小舅舅误会她的意思了,不过不急,以后小舅舅会知道的。
“睿,你一心求死?”韩颢茹大声开口。
“不是臣君求死,而是臣君犯了律法。”黎梓睿轻轻的笑着,眼中依旧是满满的宠溺,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他谈论的是关于自己的生死大事,仿佛轻松得只是在于韩颢茹闲话家常。
“如果朕说不呢?”韩颢茹冷声道。
“陛下……”黎梓睿摇头,“律法不可儿戏。”
“睿,难道你是刚刚来吗?没有听到刚刚朕与他们的对话吗?”她那样的对话,突然斩杀韩姝韵的举动,无论哪一样都说明她不是以往的懦弱陛下。难道睿没有发现吗?
“臣君见到了。”说实话,他还真是大吃一惊,因为伤势,所以走得极其缓慢,所有的过程他全都看到。茹的转变真是巨大,小舅舅才回来没有多久,就让茹成长了许多。但是,此时的问题不是茹的成长就可以解决的。
“睿,难道忘了回宫的时候,在马车上朕说的话?”韩颢茹眼中闪过一抹暧昧不明的情绪。
“臣君没有忘。”黎梓睿轻笑,茹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他重要,她只要他的安全。真是好傻好傻的茹,难道他不是如此吗?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茹的平安重要,他的意思可以换回郑玄的安定,茹的平安,不是太值了吗?
茹说,她可以站在他的前面为他撑起一片天,但是此时的茹要怎么同时对付苍嵘与孟渊?
“臣君甘愿领死,还请陛下成全。”
“决不!”韩颢茹干脆的否定黎梓睿的提议。
“陛下,唉……”黎梓睿缓缓的站了起来,无奈的苦笑,“陛下,臣君拜谢陛下厚爱,陛下保重!”
一道白色光芒乍然出现,化为一柄利刃,穿透黎梓睿的胸膛。速度太快,就连韩宏轩都没有反应上来,谁都想不到黎梓睿竟然会自裁。
白色的灵力光芒刺穿了胸膛,他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疼痛。眼中看到的全都是韩颢茹震惊的表情,微启的红唇似要说些什么,却颤抖抖的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吓到茹了吧?黎梓睿泛起一丝笑容。
不怕啊,茹。你是郑玄的国君,对于死亡早晚要习惯了。都是他不好,虽然嘴里说着培养她成为郑玄的国君,但是心里一直不敢放开手脚让茹去做。
总是怕她受到伤害,被外面的世界吓到,才会造成茹这样的性子,才有了今日大军压境的场面。
好在,小舅舅回来了。小舅舅一定会比他更好的教导茹,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为茹争取最多的民心,快刀斩乱麻,铲除韩姝韵。
茹?
黎梓睿轻轻的皱眉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有晶莹的东西自韩颢茹的眼角滑落。
茹,你在哭吗?
不要哭,君王是不可以在外面哭泣的。即使有再大的委屈,再伤心的事情也不能哭。眼泪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的。
茹,后面的路不会再有太多的障碍了,勇敢的走下去……
“睿!”韩颢茹一把推开众人冲了过去,猛然扑到城楼边上奋力一抓,除了满手的空气就再也没有其他,连快速下跌的黎梓睿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只看到急速下落的黎梓睿唇角泛起的笑意,那么的欣慰,那么的轻松。
他就这么死了吗?
这个从小守护她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这个不顾男女之别,冒着整日被人说三道四的阻力,为了她站在朝堂之上的男人就死这么死了吗?
这个不顾及自己的男儿之身,拼杀在战场的男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这个她用尽全力爱着的男人就在她面前,用他要保护她的灵力自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死。
他怎么可以这么去死?
他怎么可以不管不顾扔下她去死?
他不是不信任她可以站在他的面前撑起一片天吗?
那为什么他还敢丢下她,将她丢在这个处处险恶、冰冷的世界?
他就这么死了?
毫无预兆,决绝又果断的自裁,连给她一个开口说话,一个让他可以相信她足可以撑起一片的能力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去死了!
可笑!
太可笑了!
黎梓睿,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白痴的大笨蛋了!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清,只清晰的记得黎梓睿落水的巨响,一下子砸在她的心底,将她的心砸穿,鲜血淋淋!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推她,木然的回头,见到一个人在他面前大声的说着什么?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见。
他们干什么要吵她?
韩宏轩看着近乎呆傻的韩颢茹,心疼的皱眉,他真是想不到黎梓睿的性子这么烈,竟然自裁。
“茹茹,侍卫将黎梓睿的……带上来了。”那两个字他始终不愿提及,怕再次伤了韩颢茹的心。
“睿?睿在哪里?”其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有黎梓睿三个字清晰无比。
众人分开,露出平躺在地上湿漉漉的黎梓睿。
韩颢茹跌跌撞撞的奔过去,一下子瘫软在黎梓睿身旁,颤抖到无法自已的手,停在半空。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就是不敢伸过去碰触黎梓睿。
“茹茹,他……”韩宏轩摇头,黎梓睿下手真是狠,一招毙命连救治的余地都没有。
“小舅舅,睿死了吗?”韩颢茹声音极其沙哑。
“茹茹别太难过了,别忘了,你是郑玄的国君。”突然的意外也让韩宏轩无比震惊,但是城外还有苍嵘与孟渊的大军,总不能让黎梓睿白白送死,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
韩颢茹看了一眼黎梓睿胸前的伤口,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了。”起身,走向城楼边,俯视着外面众人。
“陛下,既然郑玄已经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如此好的答复,我等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唐婷怡含笑说道,今日这个答复她简直是太满意了。
“两位,逼死朕的王夫就想这么走吗?”韩颢茹冷冷一笑,如魔临世。
唐婷怡皱眉,这个小陛下是不是失去夫君伤心过度了,竟然敢跟他们叫板?要是她早有能力何必害黎梓睿丧命?“陛下想如何?”
“死!”一字说出,同时伴着一道冲天血红光芒,灿亮品容浮现。
“红界八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