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莹不动声色的将厢房外的东西给换掉了,既而推开窗,翻身而入,谁知她脚刚一沾地,脖子上便传来一阵冰凉,冷冽的刀锋划过她白皙的皮肤,留下了一条很浅的血痕。
“月莹?”林清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蕴藏惊讶,她武功不弱,看得出来,月莹也是个练家子,且深藏不露。
月莹迅速转过身,半跪在地上,恭敬道:“郡主,奴婢发现,林妙熏想设计加害郡主。”
林清雪盯着月莹看了好一会儿,考虑半晌之后才收起了匕首,她走到窗口,抬手推开窗户,低头往外看了一眼,眸色微沉。
“林妙熏的人?”林清雪的声音不大,但月莹知道,林清雪这是在问自己。
月莹:“是。”月莹将她在林妙熏房外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林清雪,并将刚才她从厢房外取走的东西给了林清雪,沉声道:“他们想给郡主下药。”
闻言,林清雪脸色阴沉的接过月莹递来的东西,是一柄迷香,放在她厢房外一天一夜,她第二日肯定没有精神,晚上再加以药物催动,必定会不省人事。
如今她们是在昭安寺内,佛门重地,林妙熏居然想出这样下流的手段来陷害她。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陪她玩玩儿吧。”林清雪的眼中划过一抹冰冷,她之前念在自己父亲林颐和的面子上,对林妙熏多加忍让,没想到林妙熏居然敢得寸进尺,现在还做出这种事。
既然不能再包容,那就将她废了吧。
月莹察觉到林清雪眼中冰冷的寒气,当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好低着头,沉默的听候林清雪的吩咐。
两人商议的时间不长,但是天边已经泛起了鸦青色,天快亮了,林清雪嘱咐月莹回去好好休息,过二天就是祭祀之日了,林妙熏自找苦吃,她作为林清雪的贴身婢女,到时候还有的忙了。
翌日一大早,林清雪照常起床,站在厢房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让含荷把早膳端来,就看到林妙熏大摇大摆的带着人朝自己的厢房走来。
林清雪的眸色微微一暗,但转瞬便恢复了正常,问道:“二妹妹这是做什么?”
林妙熏朝身后的阿兰看了一眼,阿兰会意,端着手里的东西,挪着小碎步走到了林清雪的身前。
林清雪低头看了看阿兰手中的东西,是一件蜀锦广袖白裙,她连仔细瞧的兴趣的都没有,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林妙熏当然没有错过林清雪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但林妙熏并不生气,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林妙熏就觉得什么人都是顺眼的,包括林清雪。
“长姐,你明日不是要主持祭祀大典吗?这可是咱们南朝的大事儿,这蜀锦裙是进贡品,十分稀有,妙熏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就是为了让姐姐明日能在盛京的权贵女眷中脱颖而出。”
话说的倒是好听,林清雪冷笑的掀了掀唇角,这林妙熏不过是个尚书府庶女,其母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怎么可能拿得到进贡给南朝皇室的贡品?
看来,这蜀锦广袖裙是皇室中人给林妙熏的,那个人知道林妙熏的计划……
应该是陆文睿,他恨她驳了宸王府的面子,所以对林妙熏要陷害她的事情,乐见其成。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清雪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二妹妹有心了,不过昨日贵妃娘娘已经派人把明日祭祀大典要用的衣物都送过来了。”林清雪着重强调了贵妃娘娘四个字,希望林妙熏能知难而退。
但没想到林妙熏居然固执的道:“长姐,这贵妃娘娘也是第一次参加祭祀大典,很多东西她可能也不知道,虽然贵妃娘娘送的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但这佛门圣事,又牵涉南朝国运,妹妹亲自问过伽蓝大师了,大师说,需得素净些,所以这蜀锦裙再合适不过了。”
林清雪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妙熏,淡淡道:“贵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妹妹觉得我明日若是不穿她送来的衣物,她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尚书府?”
林清雪的话使林妙熏心中警铃大作,是啊,她光顾着让陈文婳厌恶林清雪了,却没想到她自己也是林家的姑娘,若是林清雪不得陈文婳的喜欢,她虽然不至于被连坐,但终归是不能讨贵妃喜欢了。
要知道,陈文婳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这俗话说的好,枕边风能吹死人,林家若真碍了贵妃的眼,那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想清楚之后,林妙熏强笑着摆了摆手,阿兰这才退到了一边。
“长姐说的是,贵妃娘娘送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是妹妹考虑不周了。”
林清雪淡淡的瞥了林妙熏一眼,对她识趣的模样还是很满意的。
如今林妙熏献衣的计策失败,她没有其他下毒的路径,若是林妙熏能就此放弃今晚的计划,林清雪想,或许,她也能放过林妙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林妙熏最终还是让林清雪失望了,她送衣不成,当日晚膳时,她又差人送来了上好的排骨汤,并言明这是林颐和吩咐她做的,让她多多照看林清雪。
林清雪自然不会相信林妙熏的鬼话,排骨汤送来的时候,她不紧不慢的将汤倒了,还给了林妙熏一个空碗,并交代后厨,给林妙熏还了份桃花酥去。
送走了林妙熏的丫鬟之后,含荷很是不能理解的问道:“郡主,你这是要同二小姐修好吗?”
林清雪正在练琴,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头,勾唇道:“你想多了。”
含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时,月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含荷不解,疑惑的看向月莹,问:“你笑什么?”
月莹眼珠转向林清雪,林清雪勾了勾唇,道:“你给她解释解释吧。”
月莹是个聪明人,当即便会意,细心的挑了些能讲的事告诉了含荷,对林妙熏想用卑劣手段陷害林清雪的事,倒是只字未提。
对此,林清雪十分满意。含荷是很忠诚,但为人太过老实,很多事不会往深了想,做事也不够谨慎,不如月莹事事观察到位。
但月莹就不同了,从昨夜的一系列事情看,月莹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加上其心思缜密,观察细微,若是好好培养,与含荷相互配合,共同成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夜幕降临,林清雪早早便将月莹和含荷打发去睡觉了,当然,真正能睡着的,只有含荷。
深夜,林清雪将油灯盖灭,准备“睡觉”,厢房外便平地起了一阵迷烟。
林清雪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将准备好的枕头放进了被子里,而后,自己躲在了屏风后。
不多时,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清雪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她与林妙熏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没想到林妙熏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只闻“吱呀——”一声轻响,厢房的门没打开了,一个精瘦的猥琐男人跨进了房间,搓了搓双手,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正是昨夜在林妙熏房中出现过的老陈。
老陈走近床榻,一把掀开被子,兴奋道:“美人儿!我来——呃!”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此时一把锋利的寒刃正抵在他的喉咙处。
“饶——饶命啊。”
林清雪慢悠悠的转到老陈面前,老陈一看来人是林清雪,眼珠瞬间瞪大了。
“郡……郡主!”老陈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清雪笑吟吟的看着老陈,她没兴趣知道这老陈是怎么快速认出自己的,她只想知道……
“林妙熏准备怎么对付我?嗯?”林清雪用匕首在老陈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老陈脸色瞬间煞白,但他并不是傻子,今天晚上他什么事儿都没做,他一定不能承认,否则欺辱郡主这个罪名,就够砍他十几次了。
看着老陈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林清雪怎么会不知道老陈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并不想拆穿,而是淡淡道:“怎么?你不会告诉本郡主,你大晚上进本郡主的房间,是来溜达的吧?”
老陈脸上的汗水成串的往下掉,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林清雪手里的匕首,干笑道:“……这,郡主,林小姐并没有想对您做什么,小的……小的也是喝多了,走岔了路,还望郡主……饶了小人吧。”
林清雪眯了眯眼,冷笑道:“还不肯说实话?”话音落下,林清雪的匕首再次朝前靠了靠,老陈的脖子上已经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郡郡郡主!!饶命啊!!”老陈的声音抖得厉害。
林清雪冷笑着掀了掀唇:“说吧,林妙熏打算如何?”
老陈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全盘交代了。
原来,林妙熏准备事先给林清雪下药,再辅以昨夜的迷香,林清雪定会不省人事,任人摆布。
第二日,林妙熏便会带着陈文婳和摄政王妃到厢房来看好戏,彻彻底底的毁了林清雪。
听了老陈的一番陈述,林清雪看老陈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觉得你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林妙熏还会放过你吗?”
老陈一噎,辩解道:“林小姐说了,事成之后,便会给小的黄金百两,放小的走。”
“你相信?”林清雪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不知是不是作为男人的尊严在作祟,这时候老陈居然没那么怕林清雪了,竟仰头道:“要是那贱人不肯放小的走,小的一定拼死举发她残害长姐!”
闻言,林清雪轻笑了声,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在冰冷的月光下凉的令人发寒,老陈呆愣愣的看着林清雪,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你的机会来了,她诓你来害我,你可是差点丧命,想不想报仇?”林清雪把玩着匕首,看老陈的眼神犹如寒霜重露。
老陈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郡主什么意思?”
林清雪低头,淡淡道:“美人如软玉,你不想抱得美人归吗?”
林清雪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了,老陈不会听不明白,就是听明白了,他才更震惊。
“郡主的意思是?”他可以去林妙熏的房间?将计就计??
林清雪淡淡扫了老陈一眼,眼中深意溢于言表。
老陈是个粗人,以前是在盛京菜市口杀猪的,平生也没怎么见过美人,活得卑劣不堪,这也正是林妙熏找上他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事成之后,她就是将他分尸喂狗,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胆子比谁都大,林清雪一暗示,他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当夜,林清雪给了老陈一柄迷香,和前日林妙熏放在她厢房窗外的迷香如出一辙。
老陈走后,林清雪一夜未眠,她知道,林妙熏那边,月莹肯定已经安排好了,她不需要再去费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做完这一切后,林清雪竟有些怅然若失的错觉。
在她心里,虽然看不上林妙熏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只要一想到和林妙熏是骨肉至亲,就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第二天,林清雪早早穿好衣物,月莹便推门而入,还未出门,林清雪就听到外面吵嚷的厉害。
林清雪侧头看了月莹一眼,月莹低声道:“郡主,摄政王妃一大早就来了,但是被侧厢房那边的动静给吸引过去了。”
闻言,林清雪轻勾了勾唇角,这月莹办事倒是有一套,居然能轻轻松松就把摄政王妃请到。
不过,想到那个淡如幽兰的女子,林清雪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要过去看看。
“走吧,咱们去看看二妹妹给咱们准备的好戏,在她那边演的如何了。”
月莹颔首:“是。”
林清雪带着月莹和含荷姗姗来迟,林妙熏所住的侧厢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些后宅妇人,除了摄政王妃和薛晓蓉,林清雪并不太认识其他贵夫人。
楚妗妍看到林清雪走了过来,轻声问道:“这是谁住的地方?”
林清雪微愣,薛晓蓉已经在一旁开口了:“回摄政王妃的话,这是小女住的厢房,但昨夜小女宿在臣妇的房中,这……里面的人,肯定不是小女。”
薛晓蓉话音落下,屋内便传来一阵淫靡之音,楚妗妍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难不成……这里面?
楚妗妍的目光在林清雪的脸上扫了一眼,看着林清雪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知道不会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于是,楚妗妍想了想,道:“还不进去把人带出来?”楚妗妍这话冲的是她身旁的老嬷嬷说的。
那老嬷嬷,是陈文婳吩咐留在楚妗妍身边的,楚妗妍本来不想留着,但是一想到自己初到昭安寺,还是需要有人料理琐事,所以就把那老嬷嬷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老嬷嬷见惯了宫闱争斗,对这画面也不陌生,没经过太多考虑,直接推门而入。
老嬷嬷的动静有些大,应该是吓到了屋内的男女,两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尖叫,听得楚妗妍眉头紧蹙。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个声音,应该不是林妙熏……
想了想,楚妗妍偏头问林清雪:“你昨夜在做什么?”
林清雪恭敬的回答道:“今日是祭祀大典,臣女早早便歇下了。”
楚妗妍有些不相信:“是吗?”
林清雪淡淡一笑,也不辩解。
到了这个时候,再结合薛晓蓉的反应,林清雪不难猜出,屋内的人应该已经被换了,但就是不知是从昨夜换的,还是今早。
就在林清雪心中浮出某些猜测时,房间的大门处再次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老嬷嬷带的侍卫已经把屋内的一对男女拎了出来,大力甩在了地上。
正是老陈和……阿兰。
这一看,林清雪心中便有数了。
老陈哆哆嗦嗦的左顾右盼,楚妗妍看了两人一眼,端出了摄政王妃的威严,冷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佛门重地!岂容你们放肆!!”
楚妗妍问完话,老陈的身形便是一抖,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薛晓蓉便在一旁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熏儿的房间里!你这个淫贼!好在昨夜熏儿宿在我房中,否则……究竟是谁指使你来做这等龌龊事的!真是丧心病狂!!”
薛晓蓉句句意有所指,林清雪听得心底直发笑,看来,昨夜林妙熏确实在厢房中,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摄政王妃,臣女以为,这件事得严查,这人一看就不是应该出现在昭安寺的人,肯定是有人故意派这人来陷害臣女的妹妹,还望摄政王妃给臣女的妹妹作主!”
林清雪这一番好人演得极其到位,左右这老陈也不是她放进昭安寺的,就算查出来了,线索也不会顺到她林清雪身上。
以老陈和林妙熏的关系,最后的结果很大可能会是林妙熏耐不住寂寞,与山下粗夫勾搭成奸,在佛门重地偷情,这个结果,足以毁了林妙熏一辈子。
薛晓蓉也深知这个道理,当即便出来打圆场道:“清雪,我看这事儿还是大事化小吧,虽然不知道是谁想害熏儿,但尚书府的名声要紧,可千万不能因为贼人的设计,而令林府的姑娘们都遭殃啊。”
这时候,楚妗妍已经能把事情猜对个七七八八了。
她现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是道:“此事确实不宜闹大,但是这幕后之人也实在是可恨,必须得严查,至于这两人?拉出昭安寺,杖毙!”
三言两语之间,楚妗妍便判了老陈和阿兰死刑。
阿兰此时昏昏沉沉的,被人拖拽着往外走,而老陈则是呆若木头,眼神飘忽,任人押着出了院子。
等两人都被带走之后,楚妗妍没再多待,转身便走了。
楚妗妍走后,林清雪偏头吩咐月莹去处理剩下的事,而自己准备回房间换衣,前往祭祀大典。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被薛晓蓉拽住了手腕。
“林清雪!你怎么如此狠毒!!”
林清雪原本没打算理会薛晓蓉,但谁知道薛晓蓉一直缠着她不放,最终,林清雪忍不住,冷冷道:“薛姨娘应该好好去问问自己的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熏儿还小!就算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这个姐姐,你也应该原谅她,可你居然!居然用那等龌龊的手段来对付她!林清雪!你真是狠啊!”
闻言,林清雪有些奇怪的瞧了薛晓蓉一眼,挑眉问道:“薛姨娘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吗?”
说完,林清雪也不等薛晓蓉反应,直接扒下了薛晓蓉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毫不留情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林妙熏算是毁了,林清雪也不想和薛晓蓉多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