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诗也是个很通透的人,她能在萧太后身边近身伺候这么多年,还能坐上惠和宫掌事宫女的位置,心思肯定是不简单的。
所以,她看到萧太后的情绪变化,就知道萧太后是什么意思,难道,萧太后怀疑是陛下给皇后娘娘下的药?
可是不应该啊,前不久,陛下还因为这件事,罚了上官绯鸾……
对啊,罚了上官绯鸾,将上官绯鸾贬为明贵人,由头便是上官绯鸾毒害大黎皇后,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黎胤寒的心思真的……很深。
黎胤寒能用云瑶歌为诱饵,直接将上官绯鸾贬入冷宫,可见他也不是个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想到这里,芳诗的后背不由爬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若是陛下一直就心思深沉,那太后娘娘这些年……不就一直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萧太后看着芳诗脸上的神色变化,也知道芳诗心中所想,只是黎胤寒藏得太深了,这么些年,她也没有发现,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你去打听一下,云瑶歌的病,究竟还有没有得治?”萧太后考量了一番之后,缓缓对芳诗说道。
芳诗微微愣了愣,随后点头道:“是,娘娘。”虽然芳诗不知道萧太后这个时候去查云瑶歌的病情有什么用,但总归不会是真的关心云瑶歌。
等芳诗退出去之后,萧太后有些发神的看着芳诗的背影,难怪都说自古能乱天下者,必定是武将,倘若萧家真的有兵权,或许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萧太后沉沉的吐了一口气,黎胤寒……那个从小就对她害怕恐惧的小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想一想,还真是悲哀。
萧太后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黎胤寒,但是如今细细想来,好像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黎胤寒一样。
曾经,萧太后以为黎胤寒是一个很好掌控的人,她几乎不将黎胤寒放在心上,更何况,萧太后一直觉得自己拿捏着黎胤寒的软肋,她洞悉了黎胤寒对云瑶歌的心思,以为控制住云瑶歌,黎胤寒就不会敢轻举妄动,所以,萧太后才一直护着云瑶歌,没有让上官绯鸾对云瑶歌做什么。
可如今看来,她还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自以为是握着黎胤寒的软肋,没成想,竟是护了黎胤寒的一颗棋子。
越是想,萧太后就越是愤怒,胸口起伏不定,一挥手,将案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东西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惠和宫外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虽然萧太后可能是要倒台了,但现在还没有,她依旧是太后娘娘,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奴婢能够得罪的。
——
凤仪宫中。
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内殿,黎胤寒已经坐在云瑶歌的床榻边了。
允荷站在一旁,有些着急。
原本只是一个拖延陛下惩治楚妗妍的计策,但皇后娘娘怎么就忽然昏迷不醒了呢?允荷搅动着手帕,一脸惊慌失措。
太医跑进内殿,朝黎胤寒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
黎胤寒怒斥:“还多话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皇后诊治?”
太医连连点头,快步走到了云瑶歌的床榻边,抬手给云瑶歌诊脉。
这时,云瑶歌悠悠转醒,黎胤寒连忙道:“皇后?你醒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云瑶歌的脸色很苍白,她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无碍,劳烦陛下忧心了。”
说完,云瑶歌重重咳了两声,黎胤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太医哆哆嗦嗦的收回把脉的手,脸色也有些不好,他沉吟片刻后,对黎胤寒道:“陛下,娘娘身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怕是……”
此话一出,黎胤寒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胡说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治不好皇后,你们整个太医院都得陪葬!”黎胤寒这句话,简直是低吼出来的。
太医吓得不轻,连忙跪在了地上,道:“皇后娘娘早年积郁成疾,近几月虽然有用药调理,但也是饮鸩止渴,加上……加上前段时间明……明贵人给皇后娘娘下了毒,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如今……”
如今如何,太医不敢说,毕竟这是脑袋会搬家的事,太医也不是个傻子。
黎胤寒盯着太医,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灰暗,云瑶歌见了,不由伸手拉了黎胤寒一下,道:“陛下,臣妾是老毛病了,您就别为难太医了。”
听了云瑶歌的话,黎胤寒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停,过了许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那太医道:“滚吧。”
太医如蒙大赦,连忙道了声微臣告退便退出了凤仪宫,不管怎么样,小命算是保住了。
等太医走后,云瑶歌又让允荷带着凤仪宫的下人都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内殿,便只有黎胤寒和云瑶歌两个人了,殿中的炉鼎上,白烟缓缓升起,静谧的空间里,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
因为黎胤寒知道,以云瑶歌的心思,必定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也察觉到了他的计划。
黎胤寒自觉无法面对云瑶歌,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云瑶歌的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今日让允荷去给楚妗妍解围,也是她能为楚妗妍做的最后一件事。
更何况,她确实想再见见黎胤寒,她的身体她最清楚,都是有今日没明日的,她怕哪一日就撒手人寰了,来不及安排身后事,也来不及见黎胤寒最后一面。
可是当云瑶歌真的见到黎胤寒了,她却有些退缩,不知道该和黎胤寒说些什么。
想一想,他们两人还真是连普通夫妻都不如,除了知道彼此的心意之外,他们几乎没有过坦诚相待的日子,就连从前,两人感情深厚的时候,黎胤寒也没有对她说过半点他的苦楚和为难。
一切,都是云瑶歌自己洞察的。
“陛下,你低头。”云瑶歌苍白的嘴角勾了一下,率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