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魏陈氏的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的，让她纡尊降贵的见一个不受宠的郡王之女？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上官绯鸾将魏陈氏脸上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这人虽然老实，但是太过老实，就会显得蠢笨，让人看不上，魏陈氏就是如此。
原本，因为上一次的事，上官绯鸾有心将魏陈氏培养成自己的人，但是现在看来，魏陈氏不过是个徒有其表，虚荣且无能之辈，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也是浪费。
想到这里，上官绯鸾便借口身体不适让魏陈氏退了下去。
魏陈氏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退出了飞鸾殿。
魏陈氏走后，一道太监的高呼声传来。
“陛下驾到——！”
上官绯鸾躺在软榻上的身子微微一动，直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殿门口，迎接黎胤寒。
黎胤寒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大步踏进了飞鸾殿。
上官绯鸾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行礼：“参见陛下。”
黎胤寒点了点头，走到上官绯鸾面前，将上官绯鸾扶了起来，笑道：“爱妃不必多礼，朕听说，爱妃有了身孕？”
闻言，上官绯鸾嘴边溢出一抹笑意，娇羞道：“臣妾让太医不要告诉陛下的，臣妾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呢……这些个嘴不严的奴才真是……”上官绯鸾惯会揣测人心，这一下，更是将娇羞女儿的角色扮演得极好，黎胤寒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道：“爱妃有了身孕，就是给朕最好的惊喜。”
闻言，上官绯鸾倒是有些懊恼的说道：“这不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近吗？臣妾出身卑微，也没什么好贺礼送给母后，就想着借这孩子，博母后一笑，也让陛下开心开心，可是现在却……”
黎胤寒拉着上官绯鸾，走到软榻边坐下，沉声道：“爱妃就是思虑太多了，爱妃可是上官庄主的长女，怎么会出身卑微呢？母后还时常跟朕提起，说爱妃行止有礼，是个不可多得的娴雅贵女呢。”
上官绯鸾抬眼看着黎胤寒，有些不相信的问道：“是吗？母后真这么说？”
黎胤寒打趣似的逗了一下上官绯鸾的鼻子，含笑道：“自然是，爱妃现在有了龙胎，就好好在飞鸾殿养胎，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乱走了，母后的生辰贺礼，朕给爱妃想办法。”
“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了。”上官绯鸾一把揽住黎胤寒的腰，将头埋在了黎胤寒的怀里。
黎胤寒生得俊美，又是三国之中最年轻的帝王，虽然如今身陷囹圄，但他手段和心计都远胜常人，假以时日，一定会真正坐上至高的位置。
上官绯鸾是个女子，更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怎么会不对这样的人动心呢？
“对了，爱妃，朕听说，前不久前，绯月和顾家的那位大小姐起了冲突？”黎胤寒和上官绯鸾温存了一番之后，黎胤寒却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上官绯鸾的眸光微闪，语气淡淡的将上官绯月约楚妗妍出去喝茶，既而先行离开后，楚妗妍为黎启深挡箭，身受重伤的事说了出来。
其实上官绯鸾知道黎胤寒不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毕竟有关黎启深，黎胤寒不会一点都不去查，只是上官绯鸾有些不明白，黎胤寒为什么来问自己。
“原来是这样，那绯月可有登门给那顾离娇道过谦？”黎胤寒忽然又道。
闻言，上官绯鸾抬眼，轻声道：“陛下希望绯月和顾离娇相交？”顾离娇可是太后娘娘的人。
当然了，这句话上官绯鸾没有说出来。
黎胤寒对上官绯鸾的猜测不置可否，只轻声道：“爱妃，这件事你且看看如何安排吧，绯月年纪还小，很多事，还是需要爱妃多加提点的。”
说完，黎胤寒便离开了飞鸾殿，留上官绯鸾一人在殿内深思。
黎胤寒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真的想让上官绯月和顾离娇相交？可是不应该啊，黎胤寒从来不会管上官家和魏家的事，是什么让黎胤寒突然注意到上官家了？
想到这里，上官绯鸾的眼前忽然一亮，她摇了摇头，神色愈发清明，不是这样的，黎胤寒不是关心上官家，他是关心黎启深。
黎启深对顾离娇明显有着不同的感情，若是能够加以利用，或许，会是不小的助力。
想到这里，上官绯鸾豁然开朗，当即便让手下的宫女磨墨，她得写一封信给魏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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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飞鸾殿后，黎胤寒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他回过头，对身后的太监踢了一脚。
太监被黎胤寒踢倒在地，却不敢起来，只哆哆嗦嗦的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黎胤寒脸色阴沉的盯着身后金碧辉煌的飞鸾殿，眼神阴狠而冷酷，与方才浓情脉脉的人半点不似。
“陛下。”一个内侍小心的走上前。
黎胤寒阴冷的扫了那人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上官绯鸾怎么会怀孕？”
内侍低着头，颤巍巍的回答：“张太医说了，虽然贵妃娘娘确实有了身孕，但因为长期吸入有损身体的熏香，这胎儿不足月便会小产。”
闻言，黎胤寒的面色这才好转了许多，他沉沉的看了飞鸾殿一眼，然后才抬步上了銮轿。
上銮轿之前，他又侧头吩咐那内侍：“在贵妃娘娘的孩子还没小产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凤仪宫打扰皇后，皇后若是无事，也别让她出来了。”
此话一出，那内侍哪里还不懂黎胤寒的什么意思，当即便垂下头，沉沉的应了一声是，然后高声道：“起驾——！”
*****
大黎京都位置偏北，就算到了三月，气候还是比较寒冷。
最近更是隐隐有些要下雪的势头，所以一入夜，黎都上下几乎都房门紧闭。
当夜，天上果然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远处因寒气结成浓雾，借着灯光也不能看清十步之外的环境。
就在这么一个朦胧的，模糊的冬日夜晚，两抹破布褴褛的瘦弱身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不知是怎么越过了紧闭的城门，快速穿过黎都空荡荡的街道，径直的便走向了立在城中的安江阁旁的南府。
“砰砰砰——”
不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南府的红漆大门从里面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红漆大门里探出一个缩头缩脑的男仆，扯着嗓子就对着门外敲门的人吼道。
此刻那男仆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凶恶，主要还是因为来人实在不会挑时间，如今已过三更，此时登门，实在是扰人清梦。
“小生有礼，前来求见南先生。”
来人是一白面书生，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喽啰，看样子是这白面书生的书童。
只是三更半夜登门拜访……怕是脑子不清醒。
男仆凶狠的瞪了那白面书生一眼，厉声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穷酸书生！没看见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先生早已就寝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砰——”
那男仆话一说完，便砰的一声将红漆大门紧紧的关上了，连一句额外的话都不让那白面书生说。
看着自己眼前紧闭的大门，白面书生轻声一叹，知道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了，不过想来也是，这个时辰，应该是休息的时候。
只是……
白面书生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无奈道：“素儿……看来我们今夜得露宿街头了。”
白面书生身后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如瓷娃娃一般的清丽小脸，原来那竟不是书童，而是一个女娇娥。
只见那女娇娥摇摇头，笑嘻嘻的咧开嘴：“没关系，此心安处是吾家，只要哥哥在身边，素儿不怕吃苦的。”
那女娃的笑声清脆如鸟鸣，仿佛那幽黑冰冷夜里的一抹阳光，瞬间照亮了白面书生的心。
“好素儿。”白面书生摸了摸那女娃的脑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只是寒冬的夜晚，就算再困也难以入睡，所以白衣男子只好抱着自己的妹妹坐在南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空飘下的粒粒雪花，暗自出神。
寒冬最后的一场雪下的格外久，街道上早已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冰，夜风吹来，带起一卷雪花飞起，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鸡鸣天明，黎都迎来了全新的一天，暖暖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到了南府门下的两抹瘦弱的身影上。
因那两抹身影久不移动，身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阳光落下，竟也显得寂寥萧瑟。
“吱呀——”
南府的红漆大门再次打开，昨日深夜开门的男仆搓着双手从府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相拥而眠的两抹身影。
男仆用红彤彤的手搓了搓双眼，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原来昨夜竟不是做梦，真有人深夜敲门要见南先生？
男仆心中暗惊，想着这么冰冷的寒夜，这两人坐了一夜，会不会已经被冻死了？
就在男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一番的时候，前方的身影忽然动了动，身上的雪花簌簌往下落。
见此，男仆抖着胆子走上前，弯腰问道：“这位公子？您这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地上的白衣男子听了身后男仆的声音，连忙将怀里的女娃摇醒，然后站起身，拱手客气十分的道：“小生有礼，求见南先生。”
“公子客气了，南先生今日早起，且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至于这南先生见与不见，就不是小的能左右的了。”男仆许是为昨夜的事感到些许愧疚，所以当下说话也比昨夜客气了不少。
“既如此，那就麻烦小哥了。”白衣男子再次低头，言谈举止儒雅有礼。
看那书生的做派，男仆更加确定这书生确实有些本事，所以当下便欢喜的应了两声，转身进去通报了。
南岳行早年是个秀才，别的喜好没有，就是醉心音律诗文，对那些寒门子弟一向礼待有加，所以男仆才会对白衣男子恭谨有加，毕竟若南岳行对那白衣男子青睐有加，自己也好讨个好处。
男仆走后，白衣男子身后的女娃站起身，看着白衣男子单薄的后背，上前牵了牵男子的衣角，软着声音说道：“哥哥，你说南先生会见我们吗？”
“素儿放心，会见我们的。”白衣男子回头摸了摸女娃的脑袋，眼底是藏不住的宠溺与温和。
果然，还没等女娃再次开口，之前那男仆已经提着长袍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黝黑的皮肤被初晨的寒气侵蚀，透出丝丝红血丝。
“公子，我家先生有请。”男仆跑到白衣男子身前福了福身子，朴实的憨笑两声，然后自然的侧过身为白衣男子让开了路。
白衣男子对男仆点了点头，然后牵着身后的女娃，缓步走近了南府。
两人虽然穿着破布褴褛，可是一举一动皆是贵族之气，特别是被白衣男子牵着的女娇娥，手指细长白皙，一看就非富即贵。
咦……？女娇娥？男仆定睛一看，发现昨日夜里那小书童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娃。
而此时那女娃正转过头对自己咧嘴一笑，明媚清晰，如初阳照进了暮气沉沉的黎都。
“素儿，快走。”
感觉到身后的女娃走得缓慢，白衣男子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嘱咐道。
男仆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跟两人说着南岳行的性子如何，生怕两人见了南岳行坏了规矩。
男仆一路说着，白衣男子时不时的低头应诺，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南府的小花园。
花园里几支梅花傲立，中央不大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而那冰湖之畔，此时正摆着一张木桌，上面平整的放了一张宣纸。
“南先生每日清晨都会在这里练习书法，所以才会让奴才将先生带到这里来。”男仆在一旁解释着。
“好，多谢小哥。”白衣男子俯首谢道。
“南先生——”就在白衣男子给那男仆道谢之时，男仆忽然对着白衣男子身后微微一鞠礼，语气恭敬。
白衣男子听了那声音浑身一震，随即缓慢的转身，怔怔的看着那缓步而来的青色身影。
来人一身青袍，上衣绣着一条纹路精美的修竹，腰上青绸为带，配上一颗月牙珠玉，随着来人的缓步踏雪，轻轻摇曳，风度潇洒，虽已过不惑，却仍旧清俊儒雅。
“南兄，时隔五年，你真是风采依旧。”白衣男子看着来人，轻轻作揖俯首，在来人还没有回神之前便已经抬起了头。
白衣男子虽面色苍白，衣物褴褛，可南岳行还是从那一双睿智精明的双目里看到了五年前那抹傲视群雄的残影。
“楚兄。”南岳行颔首低头，回忆一礼。
白衣男子轻扯嘴角，点头笑道：“南先生，徐州一别，再无机会吟诗风月，实在是楚渊之憾。”
“哈哈，楚兄还是一点没变，醉心诗文，也不怕楚老盟主生气？”南岳行上前拍了拍楚渊的肩膀，言语之间皆是对楚渊的熟稔。
这副场景被男仆瞧见，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多么正确，看来眼前的白衣公子不止是才华横溢的书生，与南先生也是旧相识了。
只是那男仆不知，楚渊不仅才华横溢，武功更是天下难逢敌手。
“对了，楚兄，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喜悦过后，南岳行上下端视了楚渊一眼，眉梢微皱，似乎十分不解。
楚渊并没有即刻回答南岳行的问题，他只是笑了两声，然后将身后的女娃拉到身前，跟南岳行介绍道：“南先生，这是舍妹楚素，我接到先生的消息后，可是一路从徐州逃出来的。”
虽然楚渊没有说太明白，但是南岳行能猜出个大概，约莫是楚渊要走的时候被楚素撞见了，于是只好带着一起。
想明白之后，南岳行脸上划过一丝同情。
楚渊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楚寒天之子，从小被寄于厚望，好在楚渊天赋过人，武功卓绝，也算不负众望。
可坏就坏在，楚渊虽然武学造诣高，但是他志不在此，他更喜文墨，这让楚寒天十分不满，几次三番勒令楚渊不许玩弄这些没用的东西。
楚渊固执，但是十分孝顺，对于楚寒天的要求，他虽然经常阳奉阴违，但还是不敢真正违背。
所以这些年来，楚渊已经很少动用武功，也算是一种反抗，只不过成效不大罢了。
其实想来也是，楚寒天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那可是说一不二，容不得旁人置喙的武林盟主！
楚渊能在他手下耍了多年的花招，将古今诗词看了个遍，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楚素，是不是楚寒天派来监视楚渊的。
想到这里，南岳行看楚素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玩味。
楚素冷哼一声，不想搭理南岳行。
南岳行轻哼了一声，楚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