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惜命回过神来，转望街巷的入口，看见了，有两个人从街巷口走了过来，走得慢条斯理，走得不慌不忙。
那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少的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锦衣华服，一张阴森白脸；老的一副苗人装束，年约六十岁的老头儿，像貌奇丑，满脸疤痕，一只独眼，两只手特别长，左手扶着一根蛇头黑杖，。
难道这就是说话的人？刚才说话人声音中气十足，要是，应该是锦衣华服的青年。
苗族老头儿跟在锦衣华服青年身后，走得虽然慢条斯理，虽然不慌不忙，片刻功夫之后倒也走到了。
淳于惜命歪着脑袋，狐疑地问道：“你们在找我吗？”
不明所以！淳于惜命遍寻记忆，也不识来人。但听刚才锦衣华服青年人发话的语气，明显来者不善。
锦衣华服青年话说了话，话声还是那么冷：“这里还有别人么？”
没错，刚才说话的是他，还是那么不客气。
对方不客气的冷声入耳，淳于惜命脸上泛起人畜无害，招牌式的童笑，客气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鸟’事？”
他还真是客气。
锦衣华服青年两道森冷目光盯在淳于惜命的笑脸上：“你从镇远侯府出来？”
八成儿是看见淳于惜命从镇远侯府出来，跟踪而至。
淳于惜命实话实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承认就对了。”锦衣华服青年那张阴森白脸上没有表情：“你是镇远侯夫妇屈尊降贵亲自送出府的。”
果然门清。
淳于惜命道：“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也是，从镇远侯府出来又不犯那条王法！
锦衣华服青年像没听见，道：“你去给镇远侯千金治病去了？”
淳于惜命还是实话实说：“是的，这又如何？”
这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锦衣华服青年转望穿着苗族服饰的独眼老头儿说：“仡老，没错，是他！”
多此一举，苗族服饰的独眼老头儿在这儿，他是独眼，又不是耳聋听不见他跟淳于惜命之间谈的话。
独眼老头儿好的那只独眼似乎一直闭着，此刻睁开了眼，三角眼，配上一道残眉，而且是长在一张黑瘦的脸上，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他那独眼盯着淳于惜命，说了话，话声沙哑，破锣似的：“你治好了镇远侯府上那顾丫头的病？”
淳于惜命道：“碰巧了，顾小姐的病我刚好能治。”
说的是实话，能治好人的病，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没什么可隐瞒的。
“好！”独眼老头儿点了头：“年轻轻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你是个好手！”
本来就是，淳于惜命当之无愧，这独眼老头儿别看一只眼，还是算很有见识地。
说了半天淳于惜命还是不明所以，他疑惑地问道：“我刚说了碰巧顾小姐的病我能治。这和年轻不年轻，容易不容易，好手不好手有什么关系？”
独眼老头儿又点了头：“真是难得，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般能耐，据老夫所知，能治那顾丫头病的，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来。”
似乎是碰上行家了。
既然如此，真人面前就不必谈假话了，淳于惜命也就不说话了，静待下文。
独眼老头儿目光一凝，接问：“你治好了顾丫头的病，镇远侯夫妇给了你什么重赏？”
“重赏”而不是“重谢”，这独眼老头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会说话，还是说的不是好话？
淳于惜命好像毫无心机，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悬壶的医者，治病是为救人，不是为了报酬，侯爷伉俪曾要重酬，我分文不要。”
独眼老头儿张脸笑然变得好凄厉，好狰狞，他本就难看，这一凄厉狰拧，形如厉鬼，更吓人。他连顿蛇头拐杖，话声也为之更难听：“你若是为了重赏，那还情有可原，你既是分文不取，凭什么坏了老夫的大事？”
这话……？
淳于惜命笑了，他明白了：“你是苗疆‘百巫谷’的人吧？”
一老一少二人同时身躯一震。
锦衣华服青年沉不住气，他要动。
独眼老头儿抬手拦住，一双三角眼冷芒如电：“小后生，你，你适才怎么说？”
淳于惜命狡黠一笑道：“怎么！难不成小后生我说错了话了。”
独眼老头儿厉声道：“少装糊涂，你适才怎么说？”
装起了糊涂，淳于惜命道：“适才小后生我说我刚好能治疗，顾小姐的病。”
“你刚才提到苗疆‘百巫谷’。”
“‘苗疆百巫谷’是什么玩意！我刚才提了么？”
“小后生你好大胆子！”
“好，好，好，别发火么！就算我提了，怎么样？”
“你提起苗疆‘百巫谷’。”
“苗疆‘百巫谷’怎么样？”
“你知道苗疆‘百巫谷’？”
既然你认为我提了，以你看，我知道不知道？”
“内地知道苗疆‘百巫谷’的不多……”
“是么？”
“以你的年纪，你不可能知道。”
“我也这么想，可是偏偏你硬说听见我提了。”
“你是听谁说起过？”
“当然是听那些知道的人说起的。”
“知道的人没几个……”
“有一个就够了。”
“恐怕他们都不在人世了。”
“是因为让那些人不是归顺了苗疆‘百巫谷’就是让人灭了口？”
独眼老头儿脸色一变：“你也知道‘百巫谷’的禁忌与规法？”
“既然听人说了，就不会只听说一点点，就算是他不想多说，我有嘴，也可以多问一些，是不。”
独眼老头儿摇了头：“那人不该告诉你，你更不该多问。”
“只因为，凡是知道‘苗疆’有个‘百巫谷’的人，都活不长久，是不是？”
“你明知道。”
“让我扳着指头算算。”淳于惜命当真扳着手指算了起来，算了一阵之后，他道：“我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听人提起‘苗疆’有个‘百巫谷’的，到现在我活了六年了，不算短啊。”
“你嫌活得太长了？”
“人生乏味，人世间人少畜生多，小后生我羞与禽兽为伍，是有点嫌活得长了些，可是没人能让我死，若之奈何？”
独眼老人“桀~桀~”怪笑：“既然小后生你嫌活的长了，那老夫就送你一程。”
“呃！老头儿！就凭你？”
“以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