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二使为首的秦府众人欠了欠身,可没有一个人落座。
眼前剑拔弩张,刚经过一场搏斗,这位老夫子象压根不知道有那么回事,没事人儿似的。
事实上,他这一出来,确也使得“招贤阁”文雅之地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接着,老夫子的一双老眼落在了淳于飞脸上,这双读破万卷,饱经世故的老眼,似乎能看穿人的肺腑。
无常二使的锐利冷峻的目光,淳于飞能视若无睹,处之泰然,但是这双丝毫不含敌意的老眼,却看得淳于飞心头为之微微一怔,马上提高了警觉,加深了戒备。只有淳于飞看得出,这才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明人物,这才是个难斗的“大敌”。
只见老夫子上下打量了淳于飞一阵,然后才眨眨老眼,慢条斯理地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你跟这两位后院大管事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真是!世间有什么事不好商量,为什么非殴斗厮杀不可,天大的事,忍忍心头火坐下来说,坐,坐!”
他一派“老”腔,象极了长者训叱后生晚辈。
你怎么来,我怎么往,淳于飞听了他的,见怪不怪,微微一笑,坐了下去。
老夫子“嗯”了一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挪了挪椅子,他也落了座。
‘招贤阁’大厅中虽然座位不少,可是脸无常二使在内,没有一个人敢落座,全都后退了两步,垂手侍立一旁。
“年轻人,你姓什么,叫什么啊?”老夫子轻咳一声说了话。
“小的复姓淳于单字飞。”淳于飞回答得毫不犹豫。
“复姓淳于单字一个飞,嗯!这名字带好,含有一飞冲天之意。凭你的胆量身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老夫子摇头晃脑的称赞一番淳于飞。
“多谢老夫子,名字只是个记号,并不能代什么,就象某些人叫西门望雪,听名字好像一位雅人,其实本人俗不可耐,老夫子以为然否。”
老夫子脸色陡然一变,一袭衣衫无风自动,而这显然是因为淳于飞的这一番话。
老夫子脸色只是一变,旋即恢复正常,他连连点头:“好,好,年轻人会说话,不但能说善道,而且词锋颇称犀利,正对老朽胃口,年轻人,只要你能说,愿意说,天大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老夫子顿了一顿,继续道: “年轻人,你是不是跟无常二使兄弟有什么怨嫌啊?”
“区区跟无常二‘屎’素昧平生,今天这是头一次见面,谈不上怨嫌。”
“呃!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找上秦府来,还伤了这兄弟二人呢。”
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淳于飞笑笑道:“既然老夫子不厌其烦,小的敢不言之再三……”
接着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夫子一边捋胡子一边听,静静听毕,恍然点头;“呃,原来如此啊……”
“是的,归根究底一句话,小的是为天水街那些生活不易的穷苦朋友们请命来了。”
“好,好,年轻人,你不但有颗天不怕地不怕的虎胆,还有颗悲天悯人善心。侠骨柔肠的英雄豪侠难得,而你这样的年轻人就更难得。老朽没有看走眼,你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老朽一定要结交,要好好结交……”
“老夫子抬爱。”
老夫子霍然转脸:“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要是早告诉我,这场架还打得起来么,这么一位年少英豪,你们竟干戈相向,不是坏了东家的贤义之名么,真是!”
无常二使等连声唯唯,谁也没敢多说。
老夫子转过了脸:“年轻人,这件事到老朽这儿,简直太好解决了,简直不值一笑,而你们居然会为这种事大动干戈,真是啊,真是啊。”
“老夫子有两全的良策。”
“不,年轻人,”老夫子摇摇头:“这种事没有两全的办法,老朽也没有两全的良策,不管是怎么决定,总有一方要吃亏……”
倒是两句实话。
“老夫子高见,那么……”
老夫子干咳了一声:“老朽虽然是读圣贤之书,知道所为何事,但是身在秦府,食人俸禄,不能不为五斗米折腰,自不免将东家的利益放在前面,这一点,年轻人你想必能够曲谅。”
“那是当然,老夫子,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短,那人的手软吗。”
“对,对,对极,老朽正是这意思,只不过老朽会替人着想,会心平气和跟年轻人你谋求个解决之法……”
“老夫子既为五斗米折腰,把贵上的利益放在前头,这,还有妥善的解决之法么?”
“有,当然有,老朽这解决之法,不但不伤双方和气,而且还担保年轻人你愿意一试。”
“呃!”
“年轻人你莫非不信。”
“区区愿闻其详。”
“年轻人,老朽刚才已经说过,老朽不能不先把东家的利益放在前头,也就是说,老朽食人俸禄,势必要挺身而出,维护东家的利益,既称维护,难免力争,但老朽这力争不是搏斗,老朽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尤其偌大年纪,一把老骨头,纵然想斗也是力不从心,所以老朽不得不改用其他方法与年轻人你全力一搏……”
“呃!”
“年轻人,你读过书么?”
淳于飞一听就知道,这位老夫子要在“文”这一途上卖弄了,当下笑笑道:“不多,读过几年。”
“只读过书就好办,年轻人,你读书不多,咱们就从浅易的着手……”
“老夫子的意思是……”
“年轻人,你可知道,这儿是秦府什么所在?”
淳于飞装糊涂,摇摇头道:“不清楚,老夫子指教。”
“好说,好说,年轻人,这儿是秦府中的一处待客大厅,它有个名儿叫‘招贤阁’。”
“呃!我明白了。”淳于飞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既称‘招贤’,当是不沾‘戾气’,老夫子想必要跟小的比文。”
老夫子拊掌笑道:“对极,对极,年轻人,难怪你带着几分聪明相,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老朽正是要跟你比文,你意下如何?”
淳于飞笑笑道:“入境随俗,客随主便,老夫子既有所命,小的自是应该敬谨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