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倒列阳漠2021-03-05 15:174,144

  冷辉泼洒在浩瀚无渺的海洋中,一座孤立不知名的小岛上,小岛整个儿的浸沉在宁静而柔和的月色里。

  世间每一个有月的夜晚都美,但都美不过这座小岛上的夜色,因为它美得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岛上,耸立着一座,金碧辉煌,如宫殿似的巨屋之外,就是周遭一圈既高又密的森森林木,如此而已。有雾的日子,海船航经,在七彩的氤氲迷蒙之中,谁都会把它当作一幅如梦似幻的海市蜃楼!

  岛上,三面是奇陡如削的峭壁,只有一面,也就是正对着巨屋的一面,有一片沙滩,粒粒白沙如银,月光洒照下,闪闪生辉,远处看,令人几疑银河泻落海中。

  如今,就在这金碧辉煌,如宫殿似的巨屋跟前银光点点的沙滩之间,一块平滑如镜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盘膝而坐。

  两个人,一个是须发白如霜的矍铄老者,一个则是温文儒雅的书生。

  书生,看上去是个中年人,不胖不瘦,很白净,肌肤几乎吹弹得破,一只手,十个指头不但白皙修长,而且根根似玉,饱学之士的一张脸上,长眉斜飞,凤目重瞳,胆鼻方口,可想得他在年少之前,必是位俊逸超拔的人物。

  老者,年纪至少在六旬以上,身材瘦削,须发如霜,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下的鱼篓上斜放着一根细竹鱼竿。一看就知道,是个好钓的渔夫。

  这两位之间,摆着一盘诸于排列,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兵锋相对的棋盘,乍看,难见胜负,但,书生两手置膝,闭目而坐,十分安详,而那老渔夫,则两眼紧盯着棋盘,皱眉捋髯,显然有点急躁。

  好静,四下无声,声唯在沙岸浪花之间。

  奈何!书生打破了这份宁静:“老先生,即将月落星陨,又过一日,你我休战,待……!”

  岁月显然没有抹平老渔夫昔年的火爆脾气,他眼皮都没抬:“少罗嗦,这一套我比你行,还能不知道时辰,急什么?就是三天三夜,我也要跟你拼到底。”书生道:“本儒已经三日没有温读圣贤之书了,岂不知……?”

  “明天在读!酸秀才。”老渔夫道:“一天不读书死不了人,那些个古人圣贤早死球不知道多少年了,他们不会怪你!”

  “哎~”书生摇头苦叹一声:“圣人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由颜如玉。其中之乐……!“

  难不成书里面还能给你蹦出个鬼捞子的大美女”老渔夫猛抬头,白眉耸动,目光如电:“我耽误你温书?你又耽误我多少凡尘俗事?读圣贤书,本应知礼教,识大体,心胸宽。而你人阴损毒辣,下这么一手的狗屁棋,害我平添多少白发,捋断几根银髯,如圣贤有知,也该骂你不知尊老,用戒尺打你个半死不活。”

  “老先生积点口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书生笑了,他不温不火,笑得很轻微:“老先生口下留德,既说我懂礼数,识大体,心胸宽?又怎言我阴损?棋盘如战场,我不败人,人必败我,又怎言毒辣?”

  “好嘛!”老渔夫道:“把你想当初驰骋疆场,纵横敌阵的那一招用到这儿来了。你要是口下留德,也不会长年宰你那听书客下酒了;连你这隐世清修之人都这么争强好胜,不忌荤腥,我这张老嘴,何必留德,又为谁留德?”

  书生又笑了,仍然是那么轻微:“老先生,不是本儒争强好胜。隐世清修,青灯古籍之间长伴幽境,本是修心,修性,修情!强如何?胜又如何?只是,棋如世事,子如世人”

  老渔夫抬起青筋坟起的手,拦住了书生话锋:“够了,酸秀才,省省心,别又想说教育我。佛门广大,还不度无缘之人;生公能使顽石点头,我连顽石都不如,该了之人不了,不该了之人却避世而隐,读着圣贤书,翻着古籍文典,却没有,圣贤心怀天下,安邦定国,还民于安之心。还假装狗屁的道学”

  书生也抬起了他那白皙、修长,根根似玉的手:“老先生,只怪本儒自找,从此我不再劝你,你不说我”老渔夫一摇头:“不行,你有息事之心,我无宁人之意,假如人人都像你,只会避世悲愤不平,而掩自心,那这天下……!“

  书生剑眉微皱:“老先生!”

  老渔夫眼一瞪,大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别不承认,你,是不是因为助朱棣小儿夺得了天下,而他引发靖……”

  书生双目猛睁,奇光暴射,冷威逼人:“本儒至盼老先生,珍惜数十年莫逆之交。”

  老渔夫霍地跳了起来,须发皆动:“怎么,想掰交情?行,今夜月色好,你我就借这片沙滩,先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然后再来个划地绝交,要不然我这口气咽不下。”

  书生深深看了老渔夫一眼,而后俯身欲立,不吱半语。

  “世人只知姚广孝,谁又知道……”

  书生愤然拂袖,不知道他是要打架,还是要回巨屋,他就要往起站。

  就在这时候,一声婴儿啼哭声传了过来。

  这声婴儿啼哭声不大,但此时此地却来得大突然,也有一种能撕裂人心的震撼。

  生猛一怔。

  渔夫老渔夫霍地转脸,就在几丈外,沙滩边缘,浪花之下,一团黑黝黝之物。

  他纵身如电,凌空而去,左手微探朝浪花下那团黑黝黝之物上一扬,立刻带起那黑黝黝之物如线拽般倒卷而回。

  几丈远近,来去如电,老渔夫将吸入左手黑黝黝之物轻放石上。

  两个人同时都看直了眼。

  那是个镪褓中的婴儿,仰躺在一快木板之上,衣物上涂满油脂,只有水珠,浸湿不透,正胸口处还缀着一个油布做成巴掌大小的囊袋。

  婴儿两眼紧闭,一张小脸瘦得皮包骨,而且白里泛红,几乎全脱了皮。

  就这么一个婴儿,此时此地居然漂来这么一个婴儿。

  突然.书生闭上双目,如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般,念起了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渔夫霍然走过神,机伶一颤,伸手急探婴儿口鼻,然后他神情一松,“我糊涂.刚还听见他啼哭”猛抬眼又望书生:“酸秀才,命虽犹在,气仅一丝,快救他。”

  书生脸上没一点表情:“避世清修人理应施救,但老先生为什么假手本儒?”

  “你读书读傻了,岂不知我所学尽是刚猛一道,难不成你让我害死他?”

  “那是老先生之事与我何干,但本儒还有一言奉劝,救了他之后又如何?”

  “又如何?酸秀才你问得好,先答我问话,这座岛离陆地多远?”

  “不近。”

  “就是铁打的金刚,钢铸的罗汉,多日漂流海上,风吹雨打,晒不说,大风大浪不说,水底更有吃人之鳖,鱼也不说,单这、饥饿就能要命,而他现在还活着,你说,他的命大不大?”

  书生道:“老先生怎知他是从陆地漂来,而不是被人从船上丢下海?”

  “就算是从船上。”老渔夫道:“这座岛,周围几十里内遍布暗礁,除了我,任何人不能近,过不来,从几十里外漂来,难道他的命就不算大?”

  书生微点头:“不能不承认,此子的确命大。”

  “那么”老渔夫道:“茫茫大海之中,这座小岛犹不及一粟,他居然能漂来此地,而且不在岛东,不在岛西,不在岛后,就在你我的面前,他是不是跟你我有缘?”

  书生道:“数十年的交往,小儒记得,施主你从不信---”

  老渔夫截口道:“现在我信了,由不得我不信,难道酸秀才不信?”

  书生道:“熬读圣贤之书焉有不信之理,此子确跟老先生、本儒有缘,又如何?”

  老渔夫叫道:“酸秀才,此子福命两大,又跟你我有缘,你还问又如何?”

  书生道:“本儒避世清修,不问世事,已是与世无争,两百余年青灯古籍,更是修得心如明镜,老先生请看他胸前囊中何物,便知小儒是不得不问又如何!”

  老渔夫道:“胸前囊中何物怎么样?你还没看,怎么知道他胸前囊中藏何物?”

  “何须看!”书生道:“他的父母亲人这么做,必然万不得已,这种万不得已,也必是后日的仇怨”“老先生,你还是人,没有修成神仙。”

  “我就不信!”老渔夫出手如电,一把扯下婴儿脑前油布囊袋,接着扯开,只见里头折叠着一块白绫,还有一件牙雕挂坠,老渔夫伸两指抽出白绫,赫然见斑斑血渍。

  老渔夫神情登时就是一震,急摊开白绫,斑斑血渍一字字,竟然是一封血书,等凝目看完血书,老渔夫不禁脸色大变,惊骇出声:“酸秀才,避世数十年的清修,难不成你未卜先知,真已经修炼成神了。”

  数十年?天!这看面相冠不及四十的青年书生到底多大岁数了?

  老渔夫要把那块白绫血书递给书生。

  书生不接,也闭目不看,道:“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老先生家不要坏本儒百年的尘封心锁的清修。

  老渔夫沉腕收回那幅白绫血书,震声道:“酸秀才,难道你就能任这么一条性命-一”

  书生截口退:“本儒不敢,苦读圣贤之书,怎敢有违圣贤之教,本儒可以救他,保住他一条性命后,烦请老先生带他去!”门前已出现十条黑影。

  “好哇!酸秀才。”老渔夫大叫:“你顾你的清修,硬把我往地狱里推!”

  书生道:“要救他的是老先生,不是本儒,本儒何敢推人下地狱,老先生带他走后,尽可以把他送人抚养。”

  “老渔夫身躯一额,点头道:“没错,我可以这么做,可是我要是这么做了,不用你推,我就到了地狱的第十八层了。”书生道:“那是老先生的事”

  老渔夫身躯猛颤:“奈何他碰上的不是我一个,酸秀才你读的是圣贤书,重的济世救人的心,难道你就不认为这是天意。”

  书生道:“头一眼看他的是老先生,施展神功绝艺把他接到面前的是老先生,要收他要他的也是老先生,本儒不过是个局外人。”

  老渔夫道:“酸秀才,你清修得还不到家,大千世界,谁是局外人,谁又在局内”

  书生道:“老先生,不管怎么说,本儒……”

  老渔夫须发暴张,劈胸一把揪住书生:“酸秀才,你读的什么圣贤,学的什么金玉良言?满口的仁义道德,一付心肠比谁都硬,你再敢说个不字,我放火烧你的狗窝。”

  书生仍然那么安详:“高屋简榻本无在,勤辛苦劳自身建。老先生烧了,本儒在重建又如何?”

  老渔夫目眦欲裂,血书又递到书生面前:“酸秀才,睁开你的眼看看,等你看过后仍能说个不字,我抱起他扭头就走,从此你修你的尘封心锁,我就是真下十八层阿鼻地狱,也绝不会怨你!”

  书生没睁眼,道:“老先生,要看本儒早看了”

  “不!”老渔夫道:“你非睁眼看看不可,对你的铁石心肠,也得让我口服心服,你要是不睁眼,我就是拼着浑身罪孽,耗损他这条小命,也要跟你没完,酸秀才,到那时这罪孽你不能说没份,十八层地狱咱们携手走一趟,也不枉咱们几十年的老交情。”

  书生还是那么平静:“老先生,何必强人所难?”

  老渔夫激怒,震声大喝:“酸秀才,你还是不是人?”

  蓦然~~

  夜空里突然响起一声霹雳炸雷。

  不知何时,乌云已然遮月,大地一片黑暗。

  天威难当,异象陡升,书生一惊星目,怪的是此刻云开一线,冷辉直泻,正照在眼前那幅血书上。

  以书生的修为.就是夜色如墨.血书上的子,他也能一行行,一字字看的清楚,何况偏就在此刻泻下这么一片月光。书生怔住了,脸上是极度的惊异。

  到不是因为血书,而是因为那声霹雳,这片月光。

  老渔夫须发暴张,身躯剧颤,猛然抬头仰望,颤声到:“酸秀才,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不知道书生是不是看完了血书,他没再闭目,低头望向石上的婴儿,伸出右掌,按在婴儿心口之上……

继续阅读:第一章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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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之热血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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