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野鬼的话,刚坐下的两人,立马起身。元致说道:“什么意思?说保护百猛的是你,现在又要杀百猛,你没病吧。”
野鬼咯咯笑道:“我就是要杀了百猛。留他,无用。”
元致不答应,易解羽也觉得奇怪。野鬼从帘幕后面走出来,衣衫不整像是刚起,身形修长却很瘦弱,五十余岁须发夹白,两眼之中混沌不分。他拖着灰白内裳,走到跟前道:“要护百猛,是不想六合城乱。要杀百猛,是让他们乖乖听话。”
易解羽和元致就是不同意。野鬼叹道:“如果二位不想出手,本座也不勉强了,但还是要感谢二位相助一把。”
说着,递上香茶,先给了元致,再给了易解羽。饮了之后,野鬼咧齿笑道:“这茶我叫他七虫茶,说香没有云林十八里香,说淳没有海天一色淳,要品出其中味道,两位运一下灵力试试。”
这话让人猝不及防,两人都运转灵力一试。元致如常无恙,再看易解羽,玄清灵力稍微一动,全身剧痛,再运转玄空灵力,那疼痛生不如死,直接瘫软在地,全身痉挛。野鬼放声笑道:“哈哈哈。这七虫茶滋味如何,灵力愈强疼痛越大。”
元致扣易解羽喉腔,要让易解羽吐出来。野鬼淡道:“这也叫‘七虫毒’,一入身体便会潜在经脉骸骨之中,不受灵力不会发作,一遇灵力,人会痛不欲生。只有我才有解药你去,去把百猛杀了,回来就给他解药。”
野鬼后面的话是对元致说的,元致转身就要大打出手。这分明是算计好的,只投毒给易解羽,是要逼着元致去杀百猛。
面对元致愤懑,野鬼神色不动,冷道:“杀我呀,我早就想死了。来呀,我一死,他一辈子就是个废人。”
这话比冰窖里的冰还冷,顿时让元致冷静住。元致看去要痛昏过去的易解羽,心中腾起无尽愧疚。是自己把易解羽拉来的六合城;是自己好赌,让易解羽卷入布局;也是自己做事不利索,让易解羽可能会成为废人,这些却都报在了易解羽身上。元致一脚把茶桌踏成粉碎,厉道:“等我回来,他要是有事,我把你碎尸万段。”
野鬼看着元致破门而去,笑着坐在了易解羽旁边,看着易解羽在疼痛中挣扎。半盏茶时间后,易解羽才缓和些,野鬼笑道:“你觉得难过吗?我高兴不起来,我也好难过,因为骗了你们。七虫毒没有解药,要是有,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废人。恨我吗?”
此时易解羽心如死灰,又不敢动弹,不然疼痛难忍。野鬼接着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听了可能不那么恨我。我天生鬼象,家人总越觉得不祥,在一次,把我丢在了六合城的人群里面。那天我好难过,却遇到了一个同样难过的人,我问他为什么难过,他说我和他的难过不一样,体会不到。我问他的难过是怎么样的,他给我吃了这个,我当时没有体会到,他就说他不那么难过了。接着还塞给了我这东西,告诉我,只要我难过的时候把这个给别人吃,就不会那么难过。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毒药,能蛰伏身体里一生的毒药。一旦中过,每次修炼都会痛不欲生,就是个废人,毕生都别想摆脱。这是他给我的痛苦,他要的自我平衡,因为有人和他是一样的,心里就会好受了。可我不觉得,我只想让不听话的难过。”
易解羽淡道:“你干嘛不给百猛吃呢?”
野鬼:“他吃了,谁来稳住六合城的局面。”
易解羽问道:“那你让元致去杀他,不一样吗?”
野鬼冷笑道:“你觉得同样的淬魂初期,你朋友能杀掉那老鬼?不过就是吓唬百猛而已,让他知道要听话一点。”
野鬼说完,带着门姬离开包厢,就像他从没来过一样。易解羽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一阵迷茫腾起心头,长出一口气,待身体不痛才缓缓离开。
易解羽走在长街,想就此离开。离开六合城,不去中都,远离元致远离胡双英,也不回去灵狐村。离开之后能去哪呢,去澧水,去观世间,去一个山洞中,从此不问世事。对,一定不问世事,不管别人发生什么,有多无助有多痛苦,都不过问。像街头讨要的乞丐、像失去父母的孩子、像被抢的新妻、像孤苦的老人,他们从此再也无关。
就在漫无目的走着时候,前面迎来十余人。为首的不是别个,正是昨日比剑的干将,干将看见易解羽,凶道:“好呀,真是冤家不碰头。让我来看看你剑术能有厉害。”
说着拔出长剑,刺向易解羽。易解羽没有留意,眼看剑到脸门危险至极了,下意识提起玄清灵力要抵挡。就在运起灵力的时候,周身顿时剧痛如绞,根本无法施展本事。干将并非有意要杀易解羽,见他不躲不挡,收剑之余一脚踢飞了易解羽。易解羽倒地不起,干将近前一看,骂道:“昨天不是厉害的很嘛,今天怎么跟个废物似的。”
随即唤随行的下人殴打易解羽。在拳打脚踢之下,易解羽只得畏缩一团,忍着体内巨痛,挨着殴打。
待体内剧痛稍做缓和后,易解羽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大喝一声,拔出断尺,和七八下人混打一起。下人不过会点花拳绣腿,易解羽断尺是有些武技的,几下打得他们倒地不起,这才有了喘口粗气的机会。
使不上灵力不代表没了修为。心中有理即是道,行中有法即是武。三尖两刃山上三十六子心有大道行有大武,面对淬魂武修也毫无畏惧,仅凭剑术道意杀得他们落花流水。此时易解羽不也正是这样,下人不管易解羽死活,那就让他们要死要活。心中坚定,即使没有灵力,还有手中断尺,还有日夜勤练的武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干将看到易解羽居然站起来,还打趴了下人。笑道:“这才像点样。”
干将劲贯全身,长剑挥斥而出。练武之人不练灵力,练的是丹田内力,是劲道是力量。昨日干将没用内力,此时使出来,虚神实力尽显而出。易解羽哪怕做足心理准备,当干将长剑打在断尺上,那份冲击力还是易解羽没有估量到的,顿时体内气血翻腾。
没有灵力保护,面对干将的攻击,即使能挡下来,也震得易解羽五脏欲裂。几番来去,易解羽几次沥血,虎口愈加破裂,易解羽哪里还能想什么,只剩下执着抵抗。
干将笑道:“昨天不是很厉害,剑术很强嘛。今天连你破尺都拿不稳了,你招数又去哪了?你的灵力呢,灵境圆满的灵力。使出来让我瞧瞧,看看是你灵境厉害还是我虚神强。”
又一剑飞贯而出,直取易解羽肋下三寸,那要死却不要命的地方。易解羽可不能硬挨这一下,连着几个翻身才避开,干将那剑,直在柱子上扎了个窟窿。
易解羽眼看胜算不大,心中有了一计。挥着断尺使出一佯招,虽然佯装,但招式还是有分量的,正是“空谷连理”。干将与易解羽比过剑技,知道这剑技使出来是拙劣了许多,但剑技本身是高深的,不敢怠慢。干将专注化解,眼看易解羽这招就要技老,顿时起了松懈之心。易解羽握住这时候,当即转换剑技,这招成败也将决定今日成败。
这是易解羽最厉害的武技:三七尺技。磅礴道意肆意开来,周身一丈都受感染,何况干将近在米许。断尺破空而至,迅如闪电,势如无物。干将感觉到危险,本能出剑格挡,可哪能挡得住道意之技。长剑被断尺震飞了十来米,断尺直取胸腔,扎入了右胸三寸,易解羽要是长剑,只怕会贯穿而出。即便是这样,道意依然涌入干将体内,破坏着干将经脉丹田,催毁着他的一生修为。
干将倒地不起,全身抽搐。这围观的人是满满的,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易解羽收回断尺,他很累了,身心疲惫到不行。但他不能留在这,径自一直往北去,生怕倒下。
易解羽也不知道往北是去哪里,就一直走着。出城时天已经擦黑,周边已经没有行人。易解羽觉得好安静,但这种感觉很好,因为没有人会再看着他。往北都是上坡路,周边也看不着树木的模样,想在棵树底下坐会也不行。反而一个脚不稳跌倒了,一连翻滚几圈才停下,像是滚进什么低坑里面。
这一倒易解羽不想再起来,昏昏沉沉睡了。就像一个死人,就像被丢弃在这的死人一个,就像他旁边那些腐烂发蛆的死人一样,他仿佛和他们是一起的,是被丢弃在这的。周边的恶臭他也闻不出来,睡死在这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