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肖哲也颇有些怀疑，煞魔怎么会出现在牛若飞身上？可是瞧着牛若飞那对邪异的眸子，以及周围众人皆眼神迷离痛不欲生，唯独他自己丝毫不受影响，显然托庇于护魂却煞阵，方才笃定此猜测。
肖哲迫不及待的掏出莫邪昔日所赠阴阳镜，兴奋得有些哆嗦，毕竟伏诛煞魔会有天大公德降下，公德之于修道之人，度天劫更易是小，最重要的是可以冥冥中提高气运，若是所得公德足够多，逆天改命也不在话下！
而且此时她正与牛栏山僵持，正是大好机会，岂容错过？
但肖哲似乎兴奋得过头了。
莫邪传他将煞魔引入虚影之中的＂混元招煞手＂，本就十分复杂，再加上他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生疏无比，此时他心情激荡，手诀更是频频出错，尝试了十来回都未成功。
肖哲冷汗连连，不由暗想，若是那一日师父李邀风没有先行出手惊退文曲星煞魔，就凭自己这掐诀的水准，对上煞魔肯定是九死无生啊！
越急越乱，越乱越急，他的指头都抽搐成鸡爪子一般了，就连个囫囵的手诀都未掐成。
＂嘿，小爷不信了还！＂
屡屡失败，反而激起了他倔狠的脾气，闭目深呼吸片刻，将手诀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再睁眼时双目清明，他不急不躁掐动手指，虽然速度不快，但有一种十分奇特的韵律暗含其中，肖哲只觉十分得心应手，更加自信。
此时，牛若飞已然显露疲态，娇躯微微颤抖，香汗淋漓，她警惕地盯着肖哲，如临大敌。似乎是因为父女情深，使她保留些许理智，犹自奋力阻拦着，不让牛栏山自杀。
肖哲忽然感觉嘴中凄苦，这煞魔并未泯灭良知啊，果真要使她伏诛么？
可手诀已然掐到关键时刻，根本由不得他停下来。
就这时，异变陡生。
他眼前空间一阵扭曲，突然出现一人。此人躺倒在地，面皮紫黑得发亮，七窍流血，双眼圆睁，眼珠子突兀得近乎要跳出来，嘴巴大张，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更兼面容扭曲，着实狰狞可怖！
肖哲惊得浑身一僵，正在掐诀的双手骤然止住，便觉胸腹间一口灵力横冲直撞，冲击得他眼冒金星憋闷异常，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委顿于地。
但他心中全无半分懊恼，竟是松了口气。首先，他有几分不愿趁人之危，其次，也是有感于煞魔善念。
肖哲挣扎着挪动到那人面前，伸手一探，全无呼吸，已然身死。肖哲看着这张扭曲的面容，仔细辨认，这不是同石玉对战之人么？看着死尸紫黑色的面皮，分明是被吓破了胆才死的！
他突然想起，前几个同石玉交战之人不也是被吓得如同鹌鹑一般么，以石玉区区聚液初期修为，凭什么恁的可怕？
就这时，肖哲身旁空间一阵扭曲，现出石玉身形。
他甫一出现，便打了个哆嗦，诡异的笑凝固于脸上，怔怔地望着牛若飞，眼神中似乎百感交集，恐惧，惊奇，慌乱，以及掩藏得很深的一抹贪婪。
他深深地望着牛若飞，许久不发一言，随即扭头冲肖哲呲牙一笑，扭头便跑。
肖哲呼叫着，想留住他以询问李邀风的下落，哪知他根本不理，转眼间踪影不见。奈何肖哲刚刚被打断混元招煞手，静脉震荡，根本不能起身，只得任其而去。想着明日里他还会来参加宗门大比，介时再问不迟。
可马上肖哲便反应过来，石玉失手打死了人，此番别是跑路罢？而且，在牛若飞身周，所有人都会受其煞魔光环的影响，为何石玉能行动自如？
话锋回转，谶山洞中。
祖师爷毕竟行将就木，感觉之敏锐距昔日远甚，等他到时，石玉已走。
祖师爷径直到牛若飞身前，面色十分凝重。
＂她是煞魔？＂反正周围没有清醒之人，肖哲也无需顾忌什么，直接开口问到。
＂绝望之煞！＂祖师爷点点头一字一顿道，他揪着胡须补充：＂修道艰险，不仅体现在修为难以提升，而且于天道之前更感己身之渺小，必然会产生绝望之心。一如你身上傲之煞会令人心生傲意，绝望之煞，便是让人心生绝望！＂
肖哲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场之人个个寻死觅活，便是绝望而生无可恋。
可为何众人只是口中空喊，而只有牛栏山一人付诸行动？当下，肖哲说出胸中疑问，祖师爷揉着脑袋答道：＂虽然修为有成者，心志坚定，可压制住绝望的心态，但压力越大，反弹越大！所以，修为越高，畏惧茫茫天道更甚，则愈发绝望。这便是绝望之煞最恐怖的地方，修为越高，面对绝望之煞则越没有反抗之力。＂
＂可笑的是，凡世中知足常乐者，面对绝望之煞，反而能丝毫不受影响！＂虽然说着可笑，但祖师爷丝毫不见笑意，顿了顿，惝然道：＂说到底，修道之人都是一群自私自大的蝼蚁啊！＂
肖哲不知怎么接话，索性沉默。
祖师爷才想起来绝望之煞不会平白无故出现，问及原由。
肖哲将前后始末细说，祖师爷急忙摆手：＂此煞魔降不得！只因绝望与骄傲虽然对立，可物极必反，相生相克之间，因果错杂，怎可快刀斩乱麻？＂
肖哲细想一番，可不是么！人处逆境，绝望之时傲意迸发，绝地反击殊死一搏。而至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一旦受挫，万念俱灰者比比皆是！
看到肖哲若有所思，祖师爷微微颔首道：＂传说中，傲之煞所对应的开阳星同绝望之煞所对应的玉衡星本是对儿欢喜冤家，二位星君向来痴痴缠缠，羡煞旁人。日后你好生为之，她将是你的一大臂助！＂
肖哲脑海中却悄然浮现那幅牛若飞被数名大汉围着的画面，顿时面皮通红。
祖师爷嘻嘻哈哈猥琐的笑了一阵，却是面容一肃，正色道：＂时机未到，你还不该出现啊！天语云，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话音一落，牛若飞软倒在地，诡异的气息立刻消失。
祖师爷嘴角一口金色的血液喷出，却忽然望向地上死尸，骇然道：＂怎么还有惧之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