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白琊斩去因果牵连,肖哲再无悲伤情绪,此时看着祖师爷齐齐陨落,心中冷静,嘴中却是凄苦。
火焰越烧越旺,却没有丝毫热力迸发,到最后,再也看不到列为祖师的身影,金光却愈发闪耀起来。
肖哲怔住不动被金光包裹,千言万语在耳畔叮咛,最后只化作一句珍重,最后消弭无形。肖哲留恋的扫视了眼妄语山洞,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十分决绝。这是在同自己较劲,他知道,以后再无祖师爷襄助,行事万不可如同之前一样毛手毛脚不计后果,务必谨小慎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出山洞,便看到殷歆和牛若飞,看她二人疲惫的面容,就知道等了许久。肖哲内心感动,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借机抽身离开。他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哪能为了小儿女私情耽误大事?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宗门即将覆灭的消息传扬开来。他易容一番,于天语集购置些纸张,寻了处僻静地方将此信息书于其上,刚准备去散发,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动天彻地的巨响,振聋发聩,耳朵中嗡嗡直响好不烦躁。
循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过去,天语山上,传习舍已然夷为平地,齐梁众人于废墟中站立,虽然灰头土脸,却毫发无伤。于四周已经围满了同门,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肖哲余光扫到传习舍旁边藏书阁已然重新拔地而起,不时有人从里面出来,加入到围观的队伍之中。脚下有炸飞过来的青砖一块,经此爆炸仍然囫囵着未粉碎,其上蝇头小楷工整书着:“石破天惊欲语休,门人岂晓难临头。那时弦月如勾日,风雨飘摇尽是忧。”
肖哲大惊,这不就是昔日藏书阁中出现金牌上的谶诗么,无端端怎会在此处?
正想着呢,旁边一人高声道:“仙乐宗被我壮哉大天语宗打得大败亏输,又使出这等下作伎俩,想动摇军心,岂不可笑?”
而其他众人显然也是深以为然,纷纷附和: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正面战场打不过我们,就在背后使下作手段,咱们才不上当呢!”
“三年前,丹房那尊使用万年之久的下品灵气的丹炉爆炸,一块碎片之上也铭刻着这破诗。要说仙乐宗之人也无甚文采,一句破诗还满天下宣扬,端的是没脸没皮啊!”
“可不是么,七年前藏书阁他们也这么干过一次,收效甚微。这次还这般换汤不换药,足见他们的脑子当真不好使啊!”
这句话博得众多喝彩,智商上的优越感让他们沾沾自喜,眉开眼笑。
肖哲心中一片悲哀,这般大动静尚且不能让同门相信,自己这小打小闹还是算了罢,徒增笑柄耳!
……
与此同时,秦珂和孟知秋就在宗主殿上方眺望此处,依稀听到门人热闹的纷纷议论,孟知秋老怀甚慰,抚须道:“哈哈,我天语宗内皆是火眼金睛啊,怎会被这等手段欺瞒?再者,这等龌龊手段都能使出,可见仙乐宗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咱们须得乘胜追击,直捣黄龙,一举覆灭仙乐宗!秦门主,你怎么看?”
他叫了一声两声,秦珂都未答应,一扭头看他正出神,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秦珂根本就没怎么细听孟知秋的话,他此时直有种不妙的预感。随着在天语宗内地位的攀升,秦珂可以动用的资源越来越多,故而修为已经达到了养神后期,预言法门施展开来倒也颇具神效,此时他就在默默探寻,但是只觉得未来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被孟知秋一拍,秦珂一激灵,先捧一句:“宗主雄才伟略,小小仙乐宗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他略一迟疑,孟知秋眉头一皱:“快讲。”
“是!五行宗如今小动作频频,卑职生怕他在我们乘胜追击之时背后捅刀,介时被两面夹击怎么办?”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孟知秋点头,“但是你不知五行宗宗主金三叹为人,生平最是谨慎不过,他断然不会铤而走险,迎合仙乐宗共同对付我们。依照本宗对他的了解,这只是在布防,生怕我天语宗拿下仙乐宗之后矛头指向他而已!”
秦珂仍是放心不下,便主动请缨出使五行宗。
孟知秋正拿捏不定之间,余诺拜访。孟知秋现在对余诺是越来越满意,修为进境不差之外,办事有条有理,进退有据。故而直接将此事抛开,温和道:“吾儿何事?”
余诺一身妖冶的大红道袍,这是按照秦珂指点所穿着的,就是依照凡世中本命年霉运连穿红裤衩的行为照葫芦画瓢。余诺被成谶晦气沾染之时,可是好生倒霉了一阵子,还别说,里里外外一身红,连乾坤袋都换了个大红色的,霉运果真被压下去不少。
他先给孟知秋行礼,又朝秦珂拱拱手,礼数做到,才开口道:“义父,祖师爷说再需要三颗玉露强神丹,经过他的指点,我就可以晋升寄神期之列了。”
“好!”孟知秋喜不自胜,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瓶来全部塞到余诺手中,口中道:“这一瓶全拿去,元神强健,日后修行会更加畅达。”
余诺接过收起,躬身拜谢,却不离开,略微扭捏道:“义父,我如今也算修为有成,可堪大用了,刚才听到您说之事,便想替您分忧,不如就派遣我去出使五行宗吧?”
说完,带着殷切期望的目光瞧着孟知秋。
孟知秋颇感意外:“哦?你不闭关修炼寻求突破?”
余诺眉毛一扬:“有祖师爷日夜指点,还怕修为迟滞不前么?”
秦珂适时在一旁道:“小少主出马,自当马到成功。宗主,由老夫于一旁辅佐,您还担心什么?”
孟知秋举棋不定,又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好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儿出去游历一番也能长长见识,本宗准了!你回去收拾一番,明日启程!”
余诺雀跃不已,又谢过一番离去。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师父管束,常年在山下游历,刀口喋血,同龄之间全无敌手,才奠定了信诺一门在天语宗的地位啊!”说道这里,他颇为自傲,却又叹道:“可惜,他同宪成就生长在我的羽翼之下,全未经过风吹雨打,日后怎能委以重任?此番下山,老秦自当好生提携,多多指教才是!”
听到“老秦”这亲近的称呼,秦珂不由一喜,肃然道:“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闲话,各自散去。
……
如今再要门人相信天语宗将覆势必登天还难,肖哲也不想再做尝试,便悄悄离开传习舍,想着怎么能拿到信诺一门的功法。
入夜,他悄然潜入天语山。虽然大胜而还,似乎全然没有冲昏他们的头脑,天语山上仍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肖哲匿影功法施展,缓缓而入。他的匿影功法已经到了无息之境,那些守卫虽然大眼瞪小眼的看似机警,却全然发觉不了肖哲行迹,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到了宗主殿旁。
依稀间似有人说话,肖哲循声而去,听出乃是余诺,便贴在墙根,侧耳倾听。
“……祖师爷,义父委派我明日去五行宗出使,探一探他们的底儿,等到回来您再指点我修炼吧?”肖哲听出,这是余诺的声音。
“你修为已经到了瓶颈,还是早些突破得好,以免夜长梦多。”不由分说,这便是祖师爷。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啊,来天语宗七年多,从未下山一次,每日里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实在太苦闷了,好容易有次下山的机会,义父也同意了,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房中沉默一会儿,才听到祖师说道:“下山倒也颇长见识,好吧,老夫同你一同前往,咱们轻装简行,老夫可日常指点你修炼,争取在你回来之时,修为达到寄神期。”
“谢祖师!”余诺喜道,“我从义父那里要得一瓶玉露强神丹,咱们开始吧?”
“好。”
听到这里,肖哲心说这次是全没机会了,甭说信诺一门守卫森严,就是一个余诺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但随即心思一动,出使五行宗所为何事?而且“轻装简行”这四个字让肖哲暗喜,人少之时,就说明有机会了!
当下打定主意,明日跟随余诺,伺机索要功法。
他出离天语山,去妄语山知会了殷歆一声,说要离开一段时间。虽然不舍,但是如今的肖哲令殷歆委实看不透,只得由他去。
闲言休叙,翌日天明,肖哲早早的就仔细易容成了一个中年老道,就在天语山到处晃悠,当看到只有秦珂余诺带着数十个随人出行之时,便悄悄跟随其后,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三天后,刚到五行宗势力范围,便有百十人组成的盛大仪仗队迎接。
肖哲此时易容成了一个老道,看到此景更感头疼。这三天里,每晚信诺祖师都在指点余诺修炼,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如今他们和五行宗会和,更是机会渺茫。但事已至此,肖哲心有不甘,还是想再做尝试。
他晃悠悠从仪仗队边上飞过,一个举着幡的道童斥道:“老东西,滚远点,冲撞了五行宗的队列,要你老命!”
肖哲装作受惊远离,随意一瞥看到一人气派十足,似是这仪仗队的首脑人物,正在同余诺握手言欢。这一瞥之下,差点儿从云头跌落,这不是石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