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语祖师大惊,由古至今,两颗金丹者闻所未闻,肖哲身上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再者,无论使用恨天无把还是被使用恨地无环者,都会虚弱三个月,且这三个月修为是不可能会有半点提升的!另外,一如肖哲被使用了恨地无环,日后修为到了金丹后期的巅峰,就算半只脚踏入寄神期,眼瞅着水到渠成,冥冥中也会有桎梏阻拦,令其突破更加困难!
这便是天道最公的有力佐证!
妄语祖师思前想后还是不甚明了,故而问及肖哲为何会有两颗金丹。
肖哲此时也忐忑着呢,便将午振子的一番施为如实相告。
妄语祖师直皱眉,道:“将识海中慧剑金丹召唤出来让老夫看看。”
肖哲从善如流,金丹一离识海,又变成了昆吾剑的模样,却好似喝醉的酒鬼一般,飞行间一摇三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妄语祖师从画中跳出来,捡起昆吾剑,仔细端详,又闭目沉思片刻,再睁眼时,双目清明,好像有了决断。
“这哪里是什么金丹,乃是你自行凝结出来的飞剑而已!”
肖哲忽然想到昔日谶纬祖师所言,慧剑功法特殊,不用打造飞剑,自身便可凝结,且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飞剑的品质。当下,他将这事儿和盘托出。
“想来如此,你修为提升到寄神期,飞剑也跟着提升到了中品灵器。如今你遭受反噬虚弱,这飞剑也是没有什么精气神儿,但品阶却未下降。”妄语祖师点头,却忽然目光一凝,发现飞剑之中富含大量灵力,而且仍然有元神寄存,可不是同寄神期的金丹一样么?
随即又挠挠头,迟疑道:“唔,此飞剑似乎既是法宝,又是金丹,古怪古怪。总而言之,这是你的福源。”
说着,将昆吾剑递还给了肖哲。
肖哲将昆吾剑再次收归识海,内视到它又变成一颗金丹模样,索性不去管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时,嘤咛一声,牛若飞悄然醒转。
肖哲虽然以本来面目示人,但他变化颇大,是以牛若飞乍一看也没认出来,先是盈盈下拜给妄语祖师施礼,才注意到自己衣不蔽体,惊叫一声,慌忙寻找乾坤袋,里面有备用衣物呢。但是怎么也寻不到,又羞又急之下,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了。
肖哲将乾坤袋抛还给她,她感激一点头,胡乱寻了件遮住身体,却眉毛一立:“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妄语山上,是不是垂涎老娘美色,意图非礼?来人呐,将这登徒子拖下去!”
她嘴上凶得很,心中却是慌乱:哎呀,被人看光光了,还怎么嫁得出去?
肖哲本想掩饰身份,妄语祖师却快人快语道:“他是肖哲,谶纬门人。”
牛若飞一听仔细打量一番,莞尔一笑。以她的年龄,在水月界都算老姑娘了,而且每日里被狂蜂浪蝶追捧,心比天高,寻常人哪看得上眼?不过对于肖哲,她有种莫名的好感,眼波儿流转,顾盼生辉,越看越有趣,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肖哲被看得浑身发毛,干咳一声尴尬道:“牛师姐,师弟这厢有礼了。”
牛若飞更是乐不可支,却面色一变,幽怨道:“小没良心的,这么些年你哪去了,把姐姐忘了不成?”
“岂敢岂敢?”肖哲回道,暗暗松了口气,牛若飞果然不记得煞魔之事,索性便瞒着她吧,当下朝妄语祖师连连使眼色,后者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又随意闲扯几句,牛若飞一会幽怨哀婉一会真情流露,再加上时不时的媚眼儿,肖哲全然招架不住,面红耳赤,又引得牛若飞笑个不停。
肖哲大窘,想起身告辞,奈何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得向妄语祖师投向求助的目光。
妄语祖师无动于衷,心中腹诽:这么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要投怀送抱了,你小子却想着逃跑,当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活该鳏寡一生啊!
肖哲全无这等龌龊心思,他满脑子惦记着殷歆哩,当下就将孟宪成如何在妙音院中调戏殷歆之事如实相告。
妄语祖师抚掌而叹,心说对待女人,就应该这么主动啊!
牛若飞勃然大怒道:“这孟宪成,昔日就因调戏老娘,被老娘吊打得哭爹喊娘,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早知当初把他咔嚓了!”
“什么是咔嚓?”肖哲不解。
牛若飞诡异的目光盯着肖哲胯下,手掌如刀比划了切切的动作。
饶是肖哲虚弱非常,都不自觉奋起浑身力气夹紧双腿。
牛若飞转怒为喜,酸溜溜道:“怪不得不想姐姐不到姐姐这儿来,原来外面养了个小啊!”
肖哲被困七年,语言水平基本没有长进,浑然没听懂,略带忧虑道:“我如今身体虚弱,难保她周全,若是被孟宪成趁虚而入,后悔莫及啊!”
闻言,牛若飞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交给姐姐了,等下就去妙音院接殷歆妹妹过来,看看他孟宪成敢不敢色胆包天来我妄语山!哼哼,老娘有特别的防狼技巧!”
肖哲张张嘴,没出声,心说孟宪成口味也忒重了,这种母老虎一般的角儿也敢招惹?
牛若飞拍的胸脯乱颤,自己都感觉到了,肖哲却熟视无睹,她难免暗自恼怒,顿时生出几分同殷歆一较高下之心。
随即,三人一起,齐奔妙音院。如何劝说殷歆跟随牛若飞去妄语山暂避不提,单说肖哲同祖师爷前往地牢。
肖哲盘坐在画像之上,忽然心思一动,问道:“祖师爷,您说等我修为达到寄神期的时候,您再使用这恨地无环,那昆吾剑会不会再次晋升品阶?”
妄语祖师略一沉思道:“应该会,但是你想得未免太美了。”
“怎么了?”
“等你修为到寄神期,老夫早就烟消云散了,哪还能给你施展劳什子恨地无环?”妄语祖师洒然道。
肖哲稍微有些失望,却很快将这种情绪抛诸脑后,反正已经占了好大便宜,何必贪心不足?
闲扯间,到达通天峰下。
肖哲此时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同妄语祖师告别,便去地牢中休憩。
……
如此,三个月眨眼而过。肖哲基本已经恢复,经脉虽然还有些暗伤,但是于平日修行已然无碍。
在此期间,他近乎与世隔绝,一出地牢,便听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天语宗大败仙乐宗,杀得他们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甚至差点儿就生擒了仙乐宗宗主何锦瑟!”
他直奔妄语山,三个月,实在对殷歆思念的紧了。
甫一见面,殷歆就扑到肖哲怀中,再也不愿意钻出来啦。牛若飞在旁边眼睁睁瞧着,衣角都快撕碎了,苦着一张精致的脸蛋儿,唉声叹气:“唉,整日里念叨肖哲哥哥,这不肖哲哥哥一来,就不搭理姐姐喽!”
殷歆臊得俏脸通红,却仍然紧紧搂着不放手。
牛若飞上前卖萌:“抱着舒服吗?人家也要抱抱……”
肖哲受不了,二人分开,咬着耳朵说了几句闲话,妄语祖师出现。此时他面色晦暗,看得肖哲不由心下一沉,恐怕他命不久矣。
“跟老夫来。”妄语祖师沉声道。
肖哲点点头,跟随而去。殷歆和牛若飞看到祖师爷竟然主动找肖哲,都吐了吐舌头,不敢挽留。
“小子,这三个月,老夫同流言那厮已经将其他祖师忽悠了个遍,都甘愿交出功法了,唯有信诺那老家伙我们不敢去,他同孟知秋走得太近了,我们生怕走漏风声。”
肖哲感动,但内心却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他才是覆灭天语宗的罪魁祸首,明明知道天语宗将覆,却好似置身事外,看着天语宗门人弟子送死一般!
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肖哲暗暗打定主意,等会忙完眼前,便放出话来,能活几人算几人。
肖哲跟随妄语祖师进入山洞,抬头一瞧就愣住了,放眼过去,整个山洞中拥挤得满满的,尽是祖师爷画像,饶是他经常同祖师爷打交道,仍然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他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肃然道:“列为祖师深明大义,肖哲在此代我谶纬祖师拜谢!”
列为祖师神情肃穆,沉默不言。
当先的一副画像飘然上前,大袖一挥扶起肖哲,怅然道:“既然是谶纬所言,那无有不成真者,天语宗生死攸关之际,你却一肩挑起薪火传承重责,应该是我等谢你才是!”
说着,列为祖师纷纷从画像中出来,齐齐深施一礼。
肖哲坦然应受。他本就可以置身事外,却义无反顾的投身进来,被困地牢之时无数次都想放弃,却屡屡坚持下来。他发现,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努力的目标,以及人生的方向。
三天三夜,肖哲近乎不眠不休,终于将功法收录完全。
妄语祖师分开众人,再没有半点玩闹的神色,平静而又缓慢道:“除了已陨的谶纬、直言,早就散功的法刑,逃脱下山的谎言,还有那背弃不准干涉宗门事务誓言的信诺,诸位兄弟皆在场。老夫作为第一个凝结的元神,从未以大哥自居,今日众兄弟听我一言。说实话,天语宗本就是为了对抗慝而立,霸主水月界日久,说不定是惹得天怒人怨才有此浩劫!”
“慝”是什么,肖哲不得而知,但看着面色愈发灰败的妄语祖师,实在是悲从中来。
“老夫大限将至,这烂摊子是无法收拾了。”妄语祖师面对生死仍然面不改色,转而对着肖哲深施一礼;“拜托!”
肖哲刚想去扶,却看到画像自下燃起一团火苗,将妄语祖师的身形裹挟入内,转瞬间烧成一团青烟。
随即好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诸位祖师皆是深施一礼,火焰升腾,瞬间将所有画像席卷,而那声“拜托”,依然在山洞中回荡,经久不息。
最终,传到肖哲心田。
洞外,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却无雨可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