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逃过一劫的庆幸与困于必死之境的矛盾情绪,肖哲没心没肺的睡着了,他硬抗了一天的酷刑,着实太累了。
一觉无梦,不知何时,他缓缓醒来,眼前仍旧昏暗无比,完全分辨不出时辰。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就碰到了尚未愈合的伤口,疼得一阵呲牙咧嘴,瞪着双眼仔细打量着绝命锁。
朦朦胧胧之间他听到一心子说起这个名字,不由叹息一声:“绝命锁,难道我真该命绝与此?”
叹息了许久,他才想了起来,这锁的钥匙想必是在一心子身上吧,拿到钥匙,不就可以打开锁具逃出生天了么?思及此,他看向一心子尸体所在位置,不过一步而已。
肖哲不由面露喜色,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奈何绝命锁委实沉重,饶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绝命锁仍然坚若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数次尝试之下皆不能奏效,还将他累得精疲力尽。
他瞥着近在咫尺的一心子,不住摇头直叹,一步之遥便能跨过生与死。
但肖哲不甘心,休息一番,再行来过!休息之时,他也在思考,之前被剔骨阴魂针刺入紫府丹田之时,不就是因为疼痛的力量让他挣扎而起了么,此时想必也有用吧?
巧了,剔骨阴魂针就在手侧。扭曲着手腕,抓到剔骨阴魂针,想也未想便直接反手刺入胳膊中。
“嗷!”肖哲一声惨叫,浑身力气为之一泄,好在头脑尚算清明,用仅存的些许力气将剔骨阴魂针拔了下来,便又是气喘吁吁冷汗连连。
他自嘲一笑,面露绝望之色,身体扭曲了一下,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当啷声,眼神瞄过去,正是七星钗从怀中滑落出来。
“哼,你掉出来又有何用,小爷命都要没了,去哪里寻找璇玑洞府?”肖哲低声念叨着,却忽然精神一振,“七星钗,七星匙!专开天下锁具,有救了!”
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但却按捺住激动的心,闭目养神许久,休养生息,抓住七星钗插入锁眼。根本不用灵力灌输,七星钗自己便根据锁簧的情况幻化形状,肖哲甚至能听到锁簧被挤压时发出的轻微啪啪声。
片刻,声音消失,肖哲却愈发忐忑起来,暗暗祈祷,手哆嗦着拧了一下。
“咔!”
一声脆响,镣铐弹开,肖哲活动一下手腕,将其余几处镣铐也都打开,晃悠悠站起身来,喜不自胜,压抑许久的心情猛一释放,便抬脚狂踢一心子的尸体。
“呸!妈了个巴子的,到小爷这里打秋风,还不是栽了么?”胡乱发泄了一通,肖哲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在一心子身上翻动。不是他想发死人财,而是一心子身为天语宗大长老,身上的好货色肯定不少,放在这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搜刮许久,发现一心子的乾坤袋中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无非些许灵石材料而已,不过有一个物件儿让肖哲欣喜不已,分明就是那百祸幡嘛!
一心子将肖哲拿下之后,以为谶纬功法信手拈来了,便匆忙去宝库中将百祸幡取来,想先熟悉一下功用,却想不到费尽心机之后反而为肖哲做了嫁衣。而且他行事机密,此事除了肖哲以外,全无第三个人知晓。
肖哲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内视之下,发现紫府丹田所收剔骨阴魂针的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痊愈了,倒也算件喜事。他自然不知,这乃是两仪并蒂莲子尚存的一点功效。
又朝一心子啐了一口,肖哲暗运灵力至双目,找寻出路。然而牢房一间挨着一间,他像个没头苍蝇一般东奔西走,全然迷失。就算在墙上刻下印记,不一会儿也又走了回来!
“幻阵!”肖哲皱眉,这可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全无办法,而且委实疲累,便唉声叹气坐下来先行修炼不提。
……
天语宗内,此时也热闹得紧呢。
孟知秋回来了,他脚不点地,马上召集门人于宗主殿内。看他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却铁青着脸,显然憋着一肚子邪火,信诺一门的头脑人物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朝齐梁猛使眼色。
齐梁如今算是孟知秋近人,看到众人怂恿,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问道:“宗主,这几日您去哪了?”
孟知秋眼睛一瞪:“老子单人匹马独战仙乐宗百余人,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大胜而还又岂能告知于你?”
众人都深深的倒吸了口凉气,齐梁先拍马屁:“仙乐宗之辈在宗主面前皆是土鸡瓦狗耳,宗主神威岂是他们可以撼动的?所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就是形容仙乐宗的啊!”
群人纷纷附和,一时间马屁横飞,直将孟知秋捧到了天上去。所幸妄语门主牛栏山不在此列,不然恐怕非得把孟知秋吹炸不可。
随即众人又义愤填膺,直言要召集人手挥师仙乐宗,为宗主报仇雪恨。
不过孟知秋的脸色也慢慢好转下来,朝众人压压手,待到鸦雀无声之时,便将始末道清。
在他看来,这件事整个都是仙乐宗的阴谋!李揽月自然是由他们买通的,偷宝库、焚藏书阁,便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孤身深入仙乐宗内,来一招瓮中捉鳖。李揽月如何入得天语宗的?就是其兄李邀风带来的,孟知秋逃脱之时,分明看到李邀风和七叶侧立一旁!而七叶,分明就是不久之前于天语宗内偷袭孟知秋之人,最后以血祭遁法侥幸逃脱。
这下子情况就很明了了,七叶乃是九幽冥鬼余孽,李家兄弟同他沆瀣一气,再加上同他们狼狈为奸乃是一丘之貉的仙乐宗,才谋划了这一整套的计划!孟知秋大胆猜测,仙乐宗,如今恐怕就是九幽冥鬼的傀儡!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丝丝入扣,信诺门人都听呆了,人人自危。齐梁抹了把额头冷汗,将藏书阁焚烧之后现出金牌之事悉数告知。
孟宪成想也未想便喝骂出来:“狗日的,竟生出此等下作法子乱我军心,是可忍孰不可忍!预言门主秦珂何在,他慧眼如炬,实在处理得当啊,速速传来,本宗重重有赏!”
自从搭上孟宪成的线,秦珂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久便和齐梁混迹一处,俩人好得跟穿了一条裤子似的,倒也便宜地收了几个资质不错的门人弟子。虽然他未抓到肖哲,但孟宪成已经被殷歆小丫头迷得七荤八素了,对这些琐事根本不屑处理,也未曾责怪于他。在得知孟知秋归来之时,齐梁便让秦珂候着,伺机保举一下,必定飞黄腾达。
是以孟知秋刚一宣召,秦珂就滚了进来,口中拉着长腔喊着宗主万福,点头哈腰奴颜婢膝。他在大殿之外就听到孟知秋讲述的事情始末,灵机一动就生出主意,就是要把这一切全部归咎于谶纬一门的反叛,一出近万年被牢牢压制的恶气!
孟知秋一见秦珂形容猥琐,当时就心有不喜,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耐着性子褒奖一番,并赏赐些零碎,便要喝退。
然而秦珂根本身形不动,就这么目光灼灼盯着孟知秋,冷笑不已。
齐梁都快吓尿了,心说自己冒着被宗主训斥的风险强行保举于你,就是念在兄弟之情提携一把,你丫得了赏赐犹自不满足,竟然敢朝着宗主冷笑,不要命了么?你丫这简直是拉着老子朝火坑里跳啊!
哪知孟知秋未露怒容,不温不火道:“对赏赐不满意还是怎的?”
秦珂此时倒是显出几分不卑不亢:“宗主,您仔细思量一下,他们整出偌大动静,岂能没有内贼?恐怕整个谶纬一门都已叛逃了!前日里,谶纬余孽肖哲同令郎余诺对阵之时,竟然使出成谶晦气。当时贫道就心生警惕,即可去寻肖哲,竟然遍寻不到,想必已然被他的同党藏匿起来了!”
听闻此言,孟知秋不由端坐起来,成谶晦气凶名极盛,沾染之下哪能落得好?他想起宁则子对他所用的种种手段,不由感到浑身不自在,心中更是坚信了秦珂的话:没错,谶纬一门都是叛逃!
看到孟知秋的反应,秦珂流露出几分自信的神采,一字一顿道:“谶纬山洞已塌,想必谶纬祖师已然不在了!”
孟知秋大惊转喜,猛地站了起来:“此言当真?”
“句句属实!”
“好!”孟知秋不由挥舞了下拳头,却想着这样似乎对祖师爷不敬,委实不妥,但威严扫视门人皆低眉顺眼似乎没看到,便自嘲一笑,拿出令信镜,挥笔狂书:“经查实,谶纬一门叛逃,如今只剩余孽肖哲,诸门脉务必全力缉拿!若有知情不报者,一并论处!”
他想了想,又书道:“特委任预言门主秦珂为稽查长老,专司捉拿肖哲一事,诸门脉应全力配合!孟知秋。”
看到这些,秦珂表面上淡淡一笑,心中却乐开了花。他才不管能不能找到肖哲呢,只要谶纬一门苗裔断绝,预言一门势必取而代之!
孟知秋疲态显露,挥手间遣散众人。
转身之时,秦珂暗暗冷笑,孟知秋看来也不过尔耳,自己为何不能也取而代之?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