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桀氏选出新的首领来,桀岩只会成为一颗弃子。
见神医满意,景时面色不变,跟上她的脚步,说道:“神医,依依曾与我说过族谱一事……”
两人如若无旁人一般向殿外走去,罗音站在原地面露晦涩,身子两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一颗心冷的透风。
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姑姑这是不想理会自己。
她指尖微颤,正准备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罗音姑娘。”
说话的正是桀氏族长桀岩。
桀岩阴沉地笑了两声,蛊惑道:“罗音姑娘,看来梵烟更偏心那个大雍人,你是没机会了啊,不如这样,你放本族长离开,本族长即刻起兵助你为王,如何?”
罗音动作顿了顿,转过身一双眼眸充满厌恶与讥诮,“桀岩族长,你把我当成傻子?”
桀岩就是一个废物,性命都即将不保,也就只有这样的蠢货才会拿着一张王牌,愣是让自己身陷牢笼。
说罢,罗音也不作停留,大步向外离去。
忽然间她眉心一凉,抬眼望去,黎明的天不知何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落在脸颊上,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进入正殿,却被两名侍者拦下。
侍者低眉顺目,动作恭敬,嘴上却说道:“罗音姑娘,圣女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请您回去自省。”
罗音神情一黯,“自省”二字犹如一道耳光扇在她脸上,让她几乎不敢面对侍者的目光。
她状若无意地拂了拂袖,正欲离开,余光一扫,却见不远处,一名身穿罗兰紫色容光焕发的女子自侧门走进殿中,对方脚步轻快,笑容是那般明艳。
罗音不知为何,心底陡然冒出一股无名火焰,转身询问道:“齐王妃见姑姑可有事情?”
侍者垂头,只是道:“奴婢不知。”
宋依依从梵烟手中接过一本沉重的典籍,上面用融金龙飞凤舞地刻着“古青氏族谱”几个大字。
族谱随地宫被掩埋多年,周遭布满灰尘,但保存却很完好。
宋依依深呼一口气,用手帕将族谱表面的污渍擦拭。
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宋依依瞳孔一缩,震撼地瞪大双眸,这是……
梵烟解释道:“这是南姜开国王上和神殿所创立的文字,只有神殿的祭司与圣女学习时才可以取出,南姜许多古籍都是用这样的文字所标注,你若是看不懂我可以解释……”
宋依依久久无法回神,指腹划过文字控制不住的轻颤。
这是简化的汉语文字,就她穿越来所见,无论是大雍、桑兰还是南姜,都没有如此接近简体汉字,如她所猜测,这个时代的确有一个穿越者,但这是对方在百年前就撰写出的文字,对方难道是几百年前就穿越来此?
南姜长生的秘术和他有没有关系?对方是否还活着?与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宋依依定了定神,阅读起来流畅无比,一目十行,指尖滑落在其中两个名字之上顿了顿,询问道:“神医,这阿灵、途纳故这两个人都是四百年前孟亲王的子嗣,为何会成婚?”
梵烟顿了顿,皱起眉头解释道:“南姜王室在开国之时并没有这样的说法,直到后来,有传言说为保王室血脉纯正,开始出现兄妹成婚的情况,可是有何不妥?”
宋依依翻过一页,越向下看越觉得心惊,南姜王室竟有不少人都是近亲成婚,按照现代的医学来说,近亲结婚很有可能遗传到不少疾病。
第五代王上的嫡长子莫陌与堂妹森别成婚、季云大长公主嫁给了表弟、第八、九代王上所立的王后皆是三代以内近亲。越看,宋依依越是心惊。
“神医。”宋依依顿了顿,心念一动询问道:“神医可知成若阿莲圣女?”
见梵烟点头,她接着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成若阿莲圣女自幼满头白发,有早衰之相,后来的眷歌王后、初华圣女好似都与她有关。”
“是。”梵烟眼帘微垂,好似陷入回忆之中,“成若阿莲,若我没有猜错,她动用秘术,至少活过三百年之久,可惜成若阿莲的师父在文献中并没有记载……”
宋依依想起在石窟中易遐老人的话,逐渐与神医所言重叠,她逐渐将这些线索串在一起说道:“成若阿莲身患早衰之症,有神殿之人为她用秘术续命,随后成若阿莲以此续命二百年之久,期间又与同族亲眷生子,用于换血……”
她神色清明肃然,直截了当道:“神医,据我所知,近亲成婚会遗传血脉里的疾病,早衰之症极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来,南姜王室有人为换血续命,让同族亲人互相……成婚,保证血脉纯粹。”
整个南姜族群的早衰之症应当就是有这些野心家所钻研出来。
宋依依想起女儿的模样,心中又酸又涩又怒,握着书籍的指尖微微泛白,如果是那样的话,女儿的病还有治疗方法吗?
或者是……靠换血?可是这根本不是解决之道啊。
“神殿有一个地方,是上代大祭司修行的地方,历代大祭司从来不许外人靠近那里,包括圣女和长老,我曾听过先师说过,大祭司曾收留不少早衰之症的族人,但这些人最后的秘密死亡……”
“神医,能不能带我们去检查一下?”宋依依焦急地说道。
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满眼急切,但凡有能救治小景宁的办法,她也不愿意放弃线索。
景时亦是站起身,与她并肩而立,神色坚定,恳求道:“请神医帮忙。”
梵烟眸光轻闪,声音嘶哑,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她并非不愿带这两个晚辈去,而是自己也无法接受南姜族人会为长生做出这些事情,大祭司更是自己的师尊。可是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在这源头寻找答案了。
梵烟面色凝重,整理好头上的帷帽,带领着两人向神殿而去。
殿外雨水越下越大,一如几人沉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