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烟的眼神令罗音感到不安,她长袖下的双拳紧握,张了张嘴巴,轻声解释道:“姑姑,您也出自神殿,难道您不想复兴王室和神殿吗?”
“我也不想平白无故将齐王等人牵扯进来,但齐王的母亲是昔日王室的正统,而且……我也并不会亏待他们……”
“行了!”
梵烟冷声打断了她,眼中尽是失望,却还是坚定地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就不必多说,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牵扯一些无辜之人,望你日后谨慎行事,多加自省。”
罗音虽倍感委屈,却还是默默垂下头,不与其争执。
梵烟叹息一声,说道:“今日之路是你自己所选,他日不管是好是坏,你都要为此作出承担与责任。”
说罢,她压根不想听罗音的答案,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卧房之中。
小女孩阿慈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张七八岁的童颜却长着花白的长发,这一幕令人心惊。
但看到女孩可怜的模样,梵烟将掌心放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二十年前,她初次见到罗音的时候,也因为不忍心没舍得丢下罗音。
罗音整个家族都因为早衰之症而早亡,出生时母亲早衰再加出血而死,唯一的姐姐也因为病发被当时的野蛮部族带走杀死。
她担心罗音也会发病,好在,罗音是个健康的孩子。
不知为何,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却与自己形同陌路。
梵烟身形一颤,瞬间缓过神来。
只见阿慈不知何时竟睁开了双眼,以清澈好奇的神情打量着她,嘶哑着声音唤道:“你是圣女吗?”
梵烟微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询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阿慈羞赧地扯着苍白的唇角,回应道:“母亲说,圣女可以救我的命。”
阿慈眨了眨干涩的眼眸,小心翼翼地触摸到对方一缕白发,单纯无邪地笑了,“圣女也是白发,所以阿慈不是妖怪。”
梵烟听着眼前女孩的话,沉寂不知多少年的心口一动,鼻尖泛酸,她为女孩整理了一下鬓角,轻柔地说道:“你当然不是妖怪。”
“嗯!”阿慈笑得极为开朗,她望着梵烟的脸,脆生生道:“圣女长得真好看,蛇神一定会保佑圣女的。”
女孩娇软的小手一顿,落在她精致绝美的眼角上,眼眸映射出对方的身影,颇为疑惑地歪了歪头。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梵烟却敏感地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她猛地站起身来,走近角落布满灰尘的镜子。
她粗略地用袖子擦过镜面,镜子中的她容貌娇美,仿佛真如二八年华一般,梵烟的瞳孔却是一缩,不自觉地抚摸上眼角的细纹。
那里露出一道深刻的皱纹,生生令这张完美无瑕的容颜大打折扣,犹如白纸上陡然沾了墨渍……
“这才过去多久……”她下意识地颤声呢喃道。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梵烟动作一顿,立即将黑色斗篷披在身上,以帽子将脸颊彻底遮盖,转身望向来人。
族长夫人听闻女儿苏醒,喜极而泣,二话不说就赶回来看着阿慈稚嫩的脸颊,族长夫人控制不住泣不成声。
“圣女。”族长夫人朗声唤道,“噗通”一声贵在地上,感激不已,边哭边说道:“多谢圣女大恩大德,我们亚曼一族一定会记住圣女的恩情!”
梵烟上前搀扶起她,软和下语调道:“不必多礼,神殿会保护所有南姜子民。”
话虽如此,但族长夫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圣女,先前罗音姑娘她说医治阿慈,要我亚曼族……”
她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让梵烟心知肚明。
梵烟黑色披风下的眼帘微垂,语气淡淡道:“身为神殿圣女,医治子民是我分内之事,不便掺和亚曼一族的政务。”
族长夫人颇为惊讶,却识趣的并未多问,看着懵懂的女儿,心中欢喜,再也顾不上其它。
卧房里族长夫人还未和女儿待上一会,梵烟已经出声提醒道:“夫人,我要给孩子医治了,实在不方便留你在此处。”
族长夫人依依不舍,但事关孩子的性命,她很是果断离开卧房,临走还表示请梵烟尽管吩咐。
屋子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阿慈看着梵烟,怯怯唤道:“圣女……”
“无事。”梵烟说着,从族长夫人带来的食盒中取出药碗,递给女孩,柔声道:“喝药吧。”
阿慈乖巧顺从地接过药碗,浅尝一口,苦涩瞬间弥漫口腔,但她悄悄地抬眼看着梵烟,吞了吞口水,拧着小脸一股脑喝了下去。
梵烟拿起一颗蜜饯喂给她,语气很是和蔼,道:“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阿慈接过蜜饯含在口中,小嘴嘟起,才堪堪吃下蜜饯,她就控制不住地靠在软垫上,软绵绵地说道:“圣女,阿慈困……”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垂下头,沉沉地睡着了,呼吸平稳,面色红润。
梵烟阴影下的神情复杂,她走上前,竟取出袖中的匕首,在手腕上方一寸处,割破皮肤,嫣红的血液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血液顺着手腕缓缓流下,梵烟一只手板正阿慈的小脸,捏开她的嘴巴,让血液滴落在孩子口中,一滴、两滴、三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血渍干涸,再也滴不出血液,梵烟皱起眉头,再次拿起匕首准备在手腕上再划一刀。
她的刀才刚落在腕上,背后的大门却被猛地推开。
宋依依站在门外,震惊地看着她以血喂给阿慈,久久缓不过神,她却下意识地冲上前去,一把按住对方手中的刀,难以置信地问道;“神医,你这是要做什么?!”
梵烟万万没想到会被撞破,她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向宋依依,却又生生顿住。
鲜红的血液在挣扎之间沾得满手都是。
梵烟赶忙将匕首收起,抄起身边的纱布将手腕的伤口紧紧缠住,再用长袖遮掩,一切都好似并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