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孟凤鸣,就连田穗跟朱青都疑惑这突如其来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个个都好奇的张望着,却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而车边只有一个马夫,并没有刚才出声的男人。
“谁,给我出来!”孟凤鸣见自己的质问得不到回答,就又大声的喝道。
“呵呵,孟家在京城不怎么样,在这里,到是名堂大的很,让我看了都有些害怕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嘴角扬起讽刺的话,说出的言语更是尖酸刺人,却让田穗莫名的心安了。
“舅舅?”当田穗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惊喜的喊着。来人正是许久不曾来了的大胡子,如今已经成亲有孩子的他,甚少跟着车商来这边,所以田穗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起这号人物。对自己来说,今天大胡子能来,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
“傻穗儿,看到舅舅,不高兴吗?”大胡子见她傻傻的看着自己呢喃着,调侃道。
“怎么……怎么会呢?”她惊喜都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舅舅,你怎么来了?”见到大胡子,田穗莫名的觉得心安了。
“这件事等会跟你说,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大胡子一点都不客气的睨了孟凤鸣一眼,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岂是他们能比拟的。“你们也甭跟我介绍你们谁是谁,如今太阳还没下山呐,这一万三千两银子,朱家可是凑齐了,签了字,赶紧给我滚,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语气中,不但隐含着威胁,还带着浓浓的肆虐的暴力。
田穗敢发誓,她看到了大胡子眼中闪过的嗜血气息,想必他站在门外看了许久,只是大家一致关注着屋子里的事,压根儿不知道门外来了客人,所以他站在门口肯定是看了许久,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那般的恼火。
“对,拿了银子,签了契约,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如今,见大胡子拿了银子出来,大家心里不理亏了,就牛哄哄的开始算账了。怒吼出声的是田晓春,他刚才是鼓着一肚子的火气了,可是一直被他们压抑着,不许闹事,所以才隐忍着。
现在好了,不理亏的是他们了,就该拽拽的让他们不好过。
“放人,放人,”刘氏一听到大胡子的话,仿佛找到了靠山,立刻上前狠狠的推开了押着朱青的人,咒骂道:“银子凑齐了,你们赶紧的,否则不要怪我拿扫把赶人了!”欺人太甚了,她都恨不得咬人家几口了。
孟凤鸣气恼的看着转脸变了脸色的众人,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功亏一篑了。若是古爷没有答应,那事情由他们怎么说。可如今,契约被田穗捏着,事实胜于雄辩,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狠狠的剜了一眼古爷,出声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
这个时候了,还丢人现眼,真是没用的东西。
古爷被骂的很冤枉,可怜兮兮的签了字,连银子都不敢数,灰溜溜的走了。而孟凤鸣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田穗跟朱青,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田家,知道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住在这里了,所以带着深深的遗憾,转身离开了。
“舅舅,快,里面请!”田穗一见事情解决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立刻招呼着大胡子进门,然后让那些来帮衬的村民先回去,这边先把客人招待了,改日在好好的谢谢大家。
大胡子由田穗招呼,其余的人都被刘氏招呼着走了。
“娘,”一直被黎妈抱着远离那些是非的肉圆在得到黎妈的同意后,迈着小腿走了进来,一脸的好奇。
“肉圆,”看到儿子,田穗的心都软了。她都不敢想象,要是朱青真的被抓了,自己求助无门的话,带着两个孩子,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小家伙,”朱青拦住田穗抱起了肉圆,亲亲他的小脸蛋道:“饿了吗?”
“唔唔……,”肉圆如今只会叫“爹,娘”至于别的一些,不会说,但能明白,所以一听到朱青的问道,就摇着头,表示自己不要。
“小家伙那么大了,”大胡子一看到肉圆,就伸出手逗弄着:“乖,叫舅公,”
“啊啊……,”小家伙学不会,张大嘴叫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话。
“呵呵……,”田穗看到他乐呵呵的样子,禁不住的跟着一起笑了。
朱青把肉圆交给了黎妈,让她带着肉圆去吃东西,他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聊着……。
“舅舅,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而且还来的那么及时,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你来这边!”田穗喜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是我,你觉得还有谁能这么帮你?”大胡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道:“我也是刚好来这边有事,原本就没打算来见你的,主要是时间来不及,太匆忙了。可我收到叶管家的信,他在信中提到了你遇到的麻烦,我觉着孟凤鸣不会那么好心的,所以才急匆匆的赶过来,没想到刚好遇到!”
“那之前田穗去借银子的时候,叶管家连想都不想的就同意了……为什么我今天去,他会拒绝呢?”朱青不明白的问。
“叶管家的印章被人偷了,他正焦头烂额,所以也没顾忌到你,而且他也知道我会过来,所以就没有跟你细说!”就这样,才差点让他们出事。
“青哥,你去过云家吗?”田穗好奇的问道。
“去过,”朱青无奈的苦笑道:“云家老爷说,银子是有,可他不能借,否则会害了整个云家……只要过了今天,不管我借多少,只要他能办到的,都借给我……,”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都是孟凤鸣干的,这个杀千刀的,真是可恨!”
“孟家已经今非昔比了,”大胡子见田穗怒气冲冲的,就出声解释道:“当初的孟家在京城算是有些声望的……如今传到孟凤鸣的手中,只剩下空壳了。为了恢复孟家以往的辉煌,他就出卖了晴儿跟你的关系,才设计出那么多的事来……,”
“果然还是为了那些东西,呵呵……,”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她虽然不待见孟凤鸣,但把他当成家人,亲人,总觉得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毕竟,他们共患难过。可是,如今为了银子,地位,他抛弃了一切,怎么不叫她难过呢。
“穗儿,他跟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当心孩子!”朱青见她整整一天都是眉头紧锁,刚才自己差点被带走,她又胆战心惊的吓了一场,再这样纠结下,生的孩子真的要变成小老头,小老太了。
“唉,我想的多也没用,孟凤鸣自己也知道,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以后想回田园村,是不可能了!”田穗只是觉得惋惜,但没有真正的在意,毕竟,孟凤鸣不是她的谁,她要在乎的,在意的,是自己的亲人,爱人。
“先别说他了,”大胡子打断了他们夫妇的谈话,一脸沉重的看着朱青跟田穗道:“今天这件事,你们是受了无妄之灾,不管怎么说,我代表叶家谢谢你们,否则等待晴儿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田穗跟朱青一听到他的话,就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由陈鱼开口问道:“晴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得到的消息是叶晴被封为德妃,又加上生了个儿子,是真正的母贫子贵。可往往表面好的,里面不一定是好的,所以她才觉得忧心。
“唉,”大胡子一改往日给田穗豪爽的性子,一脸无奈的道:“入了后宫的人,能过的了安生的日子吗?
皇上是有意立晴儿为后,不是因为晴儿生了皇子,而是因为晴儿娘家没人……没有护着她的嫡亲哥哥,所以晴儿是皇上眼中最适合当皇后的。可是在皇上眼里适合,在别的大臣眼里,晴儿就是挡住他们荣华富贵的人,所以她遇到的危机,比一般人都要来的多!”
“皇上对晴姐姐,好吗?”一个女人,无论得到多高的地位,唯一念想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如果皇上真的是在乎晴姐姐的,那么他肯定是有心帮衬着,如若不然,那只是卑劣的利用吧。
她不喜欢晴姐姐遇到的是最后的一种,那对她来说,太惨了。这辈子,除了儿子,她几乎没有什么盼头了。
“好与不好,不是我们能评断的,唯有晴儿自己心里明白!现在,很多人都想扳倒叶家,可对于我姐姐跟姐夫来说,除了让晴儿好,这辈子也没别的什么盼头了,所以别人想捯饬些事情出来,有些难。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目光盯在你们的身上……,”说到这里,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的寒意,真正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想,这个应该跟孟凤鸣有关,否则不会有人知道叶晴跟我的交情如此的好!”田穗的脑子里回想起了当初跟叶晴相识的经过,忍不住叹息着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
“孟家,留不住了!”大胡子冷冷的道。
田穗一听,怔愣了一下,知道大胡子说这样的话,是在知会自己一声。可她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孟凤鸣自己选的路,她无能为力,只希望他能安心,不枉他们相识一场。京城中的尔虞我诈,实在不适合她。
一次的挫败,就差点让她心力交瘁,再来一次,不如直接让她撞墙算了。
“舅舅,我一直不愿意去掺和那些算计血腥的事,所以呢,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别跟我说,也跟我无关,否则我也不会乖乖的留在田园村陪着我爹娘了,你说是吗?”她跟大胡子认识的时间是最早的,自己有什么样的能力,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呵呵,穗儿,其实,最聪明的就是你!”大胡子赞叹着,心里忍不住腹诽着:“还是这个丫头看的透彻啊!京城中,所有人都斗得你死我活的,最终,还不是控制在皇上的手里。他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呢?”
就因为如此,田穗才不愿意入京,不愿意把田家,朱家壮大吧!
“我要真聪明,今天就不用舅舅出手了!”田穗笑呵呵的把话扔回去,然后俏皮的问道:“这一次,不知道舅舅要留多久?”
“我原本没想来这里的,既然如今来了,就把你捯饬的那些东西给我看看,我也好顺便带走,免得走了一次空船,亏大发了!”大胡子开着玩笑笑道。
“呵呵,只要有银子,一切好说!”
“穗儿,认识你十几年了,你这爱银子的毛病,还是没改啊!?”大胡子哭笑不得的说道。
“没改怎么样,瞧瞧我现在,不但负债累累,还穷的叮当都不会响了……舅舅,好歹,你也可怜可怜我一下,我还有孩子嗷嗷待哺呢!”说起银子,田穗可是很厚脸皮的。
“……,”轮嘴皮子,大胡子承认,自己真的不是田穗的对手。
此次的事情,虚惊一场,算是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大胡子带走了干货坊子里所有的干货,并说这些东西对于京城甚至更远的地方的人来说,是难得的鲜味了,所以呢,这个生意绝对是好做的。
可惜是田穗并不愿意涉入那些地方,否则单单这些生意,就能让她在京城站住脚了。可是对于大胡子的提议,田穗还是拒绝了。她喜欢有海的地方,那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所以离不开田园村,这个也是一个原因。
大胡子给了古爷的三千两银子,田穗告诉大胡子,说等有了银子就还给他。但大胡子拒绝了,说这三千两银子是当初他们投入在首饰店上的,这些年来,他都是大致的给他们一些,并没有真正的算清楚,所以这些就算是给他们弥补的。
田穗知道,大胡子是为了自己宁愿什么都没有也不愿意牵连到叶家,所以才把这些银子送给他们的。如今,她家里急用,她也不矫情,直接答应了。
至于大胡子拿走的干货等东西,田穗一共收了一千两银子,并写了几个膳食方子,让他回京城的时候,顺带捎去给陈元。
当初,她跟陈元说好,把份子钱给白翠山。如今,白翠山都回来了,想必那边,自己还有一笔银子可以拿到手,所以田穗很是期待,觉得自己欠的银子不是那么多了。
忙碌了几天,大胡子走了,终于可以安静了。
“在想什么?”朱青见田穗又开始沉默,嘴里唠叨着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好奇的问道。
“这田园村,真的好穷!”田穗抬起头,看着自己家的围墙,很是无奈的道。
“这里,不但只是田园村穷,但凡跟渔业有关的村子,都很穷……在我看来,田园村还算是好的,至少能温饱。但对于别的村的人来说,饿肚子,是经常的事。这里的渔村,除了山林镇因为地势好,被利用形成一个码头外,别的渔村,都穷的叮当都不会响!”朱青经常在各个村镇往来,所以对这些情况很是了解。
而田穗这几年一直留在田园村,除了去山林镇,别的地方她都没有去过,就更别说了解了。
“渔民的收入原本就靠老天赏赐,那些人还欺压的很,在这样下去,谁还愿意下海捕鱼啊!?”田穗很是悲愤的说道。
“没有办法,这是多年来形成的原因,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对于这个问题,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田穗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她用沙盘制造成简单的图纸,用现代的思维分析着,想着为什么在现代那么先进的捕鱼条件下,不管捕到多少的鱼,最后都被消耗了。为何在这里,就不行呢?
她仔细的分析了好几遍,觉得这里的渔业一直不能控制在渔民的手里,最主要的原因是贱卖跟分散。若是渔民们齐心,坚持咬住价格,或许事情就有转机了。可是,怎么样才能让渔民齐心呢?
就这个问题,田穗跟朱青讨论起来了。朱青觉得田穗的想法有些疯狂,田穗却慢条斯理的跟他分析着其中的缘由,有些悲哀的道:“明明那些富贵人家都吃的起鱼,却因为渔民们忧心自己的鱼卖不出去,所以才无奈的降低价格,连亏本的生意都会做,就这样,才让他们越来越穷了。”
“这样……,”朱青一听,觉得穗儿说的有些道理,但想起她要做的,就觉得头大。“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是要把所有的渔民都集中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困难呢?”渔村的位置都四散分开,若要集中,会相对的困难许多。
“一下子聚集有些困难,那么就先集中田园村的……,”田穗歪着头,心里细细的盘算了一遍道:“咱们可以跟村民商议一下,若是渔村一起进来的,大家可以一起卖……或者,咱们就别拿出田园村,放在小码头,自己卖,这样不是很好吗?”
“放小码头?”朱青失笑道:“这卖给谁啊!?连个人影都没有,到时候,还不是你要收走?”
“谁说没有人的,”田穗俏皮一笑道:“这一次的灾难,让大部分的渔民都在家修生养息,渔船也在着重保养。若是我们在这个期间大力的宣传着,就说田园村的海鲜都放在村里的小码头上卖,到时候可以给大家便宜之类的,你说会不会吸引人来呢?”
朱青渐渐被田穗的想法跟话语吸引住,觉得里面的学问还真的很深,是他根本没有想过的。他跟田穗一起把不可能的问题解决了,然后想着就算真的卖不掉鱼的话,他们就把所有的鱼都收了,这样的话,渔民们应该不会太反对的。
田穗跟朱青把想法告诉了田远景,问他觉得怎么样。田远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决定试试看。因为之前田远景租渔船救了大家,又加上朱青赔了那么多的银子,让大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田远景一说,大家都没有什么反对,直接点头答应了。
“他们答应的快,我到有些不适应了!”田穗觉得自己很有犯。贱的潜质。
“你以为他们是变好了吗?”刘氏冷冷的扫了一眼不远处欢喜不已的众人,嘲弄道:“他们之所以答应的那么快,一是因为青儿跟你爹租船救了他们,二是最重要的,就是鱼卖不出去的话,你的干货作坊都收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怎么都亏不了——你这样的安排,反倒让他们减少了去山林镇的时辰,他们怎么会不高兴呢?”
“娘,”田穗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其实她早就明白这些人的意思,可有时候欺骗自己一下也是好的,但被娘这样指出来,就觉得感觉怪怪的了。
“行了,你啊,折腾来,折腾去的,看谁最后会感激你!”刘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无奈的说道:“穗儿啊,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你忙里忙外的,不但把肚子里的娃儿忘记了,连肉圆,你都没功夫照顾了吧!?”
“额!”一听到刘氏这样问起来,田穗才愕然发现,自己这个当母亲的,真的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这些日子,为了解决渔船的事,折腾来,闹腾去,肉圆跟着黎妈都快两个月了。而自己,竟然习惯了,难怪要被刘氏骂了。
“你说你啊,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刘氏见她呆愣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真的猜对了,就恼恨的伸手戳着她的额头道:“你倒腾这些,有用吗?就算青儿救了那么多的人,最后,赔银子的,还不是你家吗?你做这些,我也懒得说你了。可如今,你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的儿子都忘记了,你算是个当娘的吗?”
在刘氏的心里,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的,以夫为天,以孩子为重。可如今,田穗是反着来,儿子相公不要了,专门倒腾些男人干的事,所以彻底的让刘氏怒了。
以前,田穗没出嫁的时候,她在家宠着,随着,觉得她是个懂事的,只要出嫁了,一定会孰轻孰重的。可如今瞧瞧,她是心里后悔的很——要是当初自己管教的严一点,就不会让女儿这么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