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凤鸣对视上田穗冷冷的带着疏离的眼神,嘴角含着一抹苦笑,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做,都瞒不过聪慧的她。如今,见朱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夫妇同心,不离不弃,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也许,当初在山林镇过过远离算计的小日子,是对的。只是,他不曾体会到那种悠闲的生活才是一辈子求不到的,所以才会走错一步,步步错,离那些年少纯真的日子,越来越远了。当初,他也拥有过如此的快乐,如今,那种快乐,已经不能用银子买到了。
古爷写好了契约,他签了字,被田穗捏在手里,等待着朱青回来后,由他签字,这样的话,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只是,田穗跟众人在家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看到朱青回来,太阳,已经偏西,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朱青还是没有回来。
孟凤鸣很镇定,好像早就预料到朱青不会在外面借到银子,所以淡定的喝喝茶,嘴角挂着一抹自信,让越来越急躁的田穗很想挥手给他一拳,打掉他挂在脸上的自信笑容。
“怎么还不回来?”刘氏是第一个保持不了镇定的,她呢喃着,起身出了院子去看看,结果发现一点马车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证明朱青还没有回来。
“朱夫人,时间快到了,若是太阳下山后,朱老板还没回来的话,就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支会过,”古爷收到孟凤鸣的暗示后,出声对陈鱼说道。
田穗白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回了。表面上,田穗是输人不输阵,保持着镇定,但心里却在想着腹诽着:朱青同志,你到底干嘛去了……这时间拖下去,咱们连翻拍的胜算都没有了。
朱青去了那么久,肯定没有借到银子了。朱青能去的话,只有云家了,若是耽误了那么久,肯定是没有借到了。而孟凤鸣的表情这么镇定,莫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情?
田穗眯着双眼打量着孟凤鸣,见他从头到尾都很镇定,就确定整件事都是在搞鬼,就撇撇嘴淡淡的笑道:“如果真的少了三千两银子,我可以卖了铺子加屋子……噢,对了,还有一百亩的良田……便宜一些,应该有人要吧!?”
原本很淡定的孟凤鸣在听了她的话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眼里竟然闪过了怒气,但随即撇开脸,不再看她了。
“穗儿,”田远景见朱青那么久都没有回来,而契约上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看着田穗说道:“爹爹去大伯三叔家看看,说不定青儿借到了一些,大家凑凑就够了!”把那么重的负担压给朱青,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可是,如果他想承担的话,也承担不了,只能尽力的去想想办法,帮帮忙了。
“嗯!”田穗没有反对,她知道,不让爹爹去做些事情的话,他心里肯定很不安,所以同意了他的决定。
田远景出去后,让一直在张望的刘氏回来陪着田穗,自己去四处凑凑,看能不能借到些银子。其实,田远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田园村里能有存银的,或许只有他们田家了。大哥受伤花了不少的银子,加上家里的开支,能存到多少银子呢?
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就会坐立难安,所以还是出来走走的好。
田远景刚一离开,朱青就坐着马车回来了。他隐忍着一脸的怒气,捏紧了双手,然后黑着脸走了进去……。
“青哥,”陈鱼一看到他,立刻出声喊着,但见他一脸怒容的怒视着楼凤鸣,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正确的,果然是楼凤鸣暗中做了手脚,所以朱青借银子是失败了。
“为什么?”朱青凝视着孟凤鸣,冷冷的质问道。
刘氏一看情况不对劲,就赶紧让桃儿去找田远景回来。
孟凤鸣见到朱青黑着脸,一脸的怒气,就知道自己安排的成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针对你!”如果真针对他们的话,只要自己动动小手指,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何必闹那么多。要是他们能明白的话,就不要折腾那么多了。
“哼,你说的好听,不是针对我们,如今是来我家喝喝茶,吃吃饭吗?”朱青冷嘲道。
“青哥,”田穗见朱青失去了理智,就连忙安抚着他,怕他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了。她可以理解朱青其中的怒火,他是很认真的想要解决这件事,没有想要逃避,就算是欠债也想把事情安安静静的解决了。
可是,就在他努力的想要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阻止他,不让他成功,这种感觉,让人不愤怒是不行的。
田穗知道,朱青一直在隐忍着所有的怒气,如今,见人家欺压上门,心里的怒火就快控制不住了。
“田穗,朱青,我的意思你们很明白的,只要你们点个头,这一万两银子还给你们,余下的事,就跟你们无关了!”孟凤鸣见他们紧紧依偎着,那种画面很是刺人,可是他还是咬着牙,把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
“呵呵……,”田穗按住朱青,冷笑道:“孟凤鸣,事情真的会那么简单吗?聂家出事,于我有什么好处?你真的当我是乡下的蠢妇,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吗?”叶家身后, 还有一个田家,还有一个白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既然你们如此的坚决,那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孟凤鸣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道。
“既然楼爷不管了,那咱们就好好的清算一下,”古爷一听,双眼立刻就亮了。或许,从一开始,古爷就是迫不得已的写了那么点银子,可惜的是,被孟凤鸣拦着,这样的安排也只是在戏弄人而已。
“太阳还没下山,你慌什么?”田穗没有把手中的契约交出来,而是在挣扎着到底有什么样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
“我是不慌,不过,朱夫人,就算你要卖屋,卖地,今儿个,恐怕来不及了!”一想到自己有大把的银子转,古爷说话的语气就显得和蔼多了,但看在陈鱼等人眼里,就是十足的恶心,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田穗看着淡然的孟凤鸣,见他真的撒手不管了,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无论怎么样都会被他们刁难了,所以黑着脸道:“这一万三两的银子,我们不会赖掉,有契约写着……若是古爷觉得银子少了,想要狮子大开口的话,那好,你随意说,但出不出银子,那是我们的事,再不行,咱们见官去,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
他们真的当自己好欺负,找上门来耀武扬威。
“你……呵呵,你就是拿着契约也没用,上面可写的清清楚楚,若是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你没筹备好银子的好,那就由不得你说了!”古爷被她激的有些生气,但想到主控权还在自己手里,就忍下了这口气。
“若是银子明天给你,不知道古爷想在上面加多少的银子?”田远景领着田家一帮人走了进来,厉声质问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古爷看到田远景后面那么多的人,不禁有些发憷道。
“不想干什么,只不过当初朱青租船是为了救村民,如今知道他有难了,咱们银子出不起,总要来看看的,大伙说,是不是?”田晓春大声的问道,只听到一声如炮轰般巨响的“是,”让田穗怔愣了一下,才知道屋外有很多的人,都是村里的村民。
他们肯定是见到陈冬生带着陈家人来朱家,打探之下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才都跟着来了。
看到他们这样,田穗的心暖暖的,觉得自己救人救对了。
她从来不要那些渔民怎么样对待她,只要他们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古爷没好气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朱老板,只要过了今日,不管你是明天给银子还是后天给银子,一律都得给我两万,如若不然的话,不用你们上官府,我就去官府告你们了!”
两万两银子,根本算不什么赔偿,完全是填补了商船的损失跟伙计们的月钱。如果再往狠了算,这个数就算是领头了。
“你怎么算的账?”一听到是两万,众人都怒了。“你这是敲诈!”
“就是,今天才一万三,明天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啊!?”村民们都怒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伐着,但这对古爷来说,不轻不重,算不得什么。
“我要真去抢,就你们这个破落的地方,哼,整个村加起来,也没我那个商船值钱!”古爷一听,不但不生气,反倒笑了。
古爷或许不知道,就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即将改变了整个田园村,让田园村成为一个重要的商业发达之乡,比山林镇更进一步。
“我们拿不出两万两,你们预备怎么样?”田穗悄悄的跟朱青在一旁嘀咕了许多,说的朱青放下了满肚子的怒火,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顽皮的笑容,好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看着格外刺眼。
“朱青,田穗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难道不为她想想?”一直沉默的孟凤鸣突然开口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为我想什么呢?”田穗歪着头,一脸的茫然:“这里不能住,我们去住娘家,又不是没住过,顺便让我娘帮我把月子也做了,多好,一举数得!”有时候,做人不能太直板了,还是无赖一点好。
见古爷跟孟凤鸣的脸色都变了,田穗愕然发现,人不要脸的时候,才是最无敌的。呵呵,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采用这种无赖撒泼的办法,这叫以毒攻毒!
“朱青,你一个大男人,靠着女人娘家过日子,还算是个男人吗?”孟凤鸣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宁愿不要房子,不要家,也不要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心里恨得牙痒痒,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不是男人,我肚里的是什么?”田穗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对于这些黄话,她可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田穗……,”孟凤鸣被气的不行,简直要抓狂了。
“古爷,要银子,没有,屋子有一间,田地有些,山林镇的铺子也有几间,你若是觉得够了,就拿去,不够,我们也没办法了,要不,抓了我们去坐牢好了!”无赖上瘾之后,田穗有种想仰头大笑的冲动。
好好的跟你们解决事情,你们不要,非要把人逼急了。行,那就急吧,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好处。
古爷见孟凤鸣的表情阴沉,觉得他都快要吃人了,就抖索了一下,咬着牙说道:“别以为我不敢,哼,朱老板,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交不出两万两银子,明天,就就准备带着你的夫人坐牢去吧!”
他要是不把人家逼急了,孟爷就得把他给逼死,他也是无奈的。
气氛,顿时僵住了。朱青看着田穗挺个大肚子,眼里闪过了许多的思绪,要始终没有点头。他知道,叶家倒了的话,当初在叶家吃住的白翠山跟田早就会受到牵连,那田家不是等于完了吗?
现在,牵连的只有他跟田穗,若是整个田家都完了,那要牵连多少人啊!?他的妹妹还在田家呢,根本脱离不了干系,所以……他就算听到古爷的威胁,也始终咬着牙,没有点头。
“这牢可不好坐,里面的人凶悍的很,若是一个不高兴了,拳打脚踢的,朱青,你觉得田穗受的住吗?”孟凤鸣慢悠悠的提醒着,一点都不怕他们不答应。
“有我姐夫在,这个我好想不用怕吧?”既然人家不客气,直接开始威胁了,田穗也决定无赖到底,冷笑着提醒道。
“白翠山能管的了这里,但管不住别的地方,朱夫人,你别想的太天真了!”古爷见孟凤鸣脸一沉,就胆战心惊的提醒着,怕最终遭难的是自己。
“我有想的天真吗?”田穗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冷冷的望着孟凤鸣他们道:“房子田地对于我们来说,算是最重要的,如今这些我们都不想要了,你们还想怎么着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慢慢来吧!”
她从来没有当成人家是来开玩笑的,这一万三千两的银子已经让人承受不住了,更何况是两万。对于渔村的人来说,一万多两银子算是天数了,在他们眼里,算是无关紧要吧。
“既然你们想慢慢来,那咱们不如现在去官府把事情说清楚了,”古爷得到孟凤鸣的暗示,知道不给点严厉的,他们根本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反正房子,银子,田地都不要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你们想干什么?”朱青见古爷带来的人涌上前,就站出来挡住鱼儿说道:“船是我租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孟凤鸣,如果你还念着当初你在这里住过,跟大家相处过,就别把人往死路上逼,否则也没你什么好事情!”
他知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孟凤鸣在搞鬼,所以直接冲着他说话,要他表个态,不然今天他们真的想拉走田穗的话,就看田园村的村民答应不答应了。
“我如果不看在当初大家相识一场,就没有今天的商榷,也没有我之前的提醒了!”人家,只会一步到位的把你往死路上逼,压根儿不等他们回神,有路可选。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会吗?只要强势压下田穗跟朱青,难道还不会牵扯出叶家吗?他是一直想要保护住他们,才这样说服他们的。可他们非但不领情,还责怪自己,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青哥,各人有各人的路,你别逼他了!”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她之前认识的孟凤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好,朱青,既然你说这件事你承担,那就把你带走,我倒要看看,白翠山是帮着谁,”古爷也被惹怒了,一脸横气的说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刘氏见他们上前想要对朱青不利,就大声的叫嚷着过来阻止,但被人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了。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朱青低声的跟田穗说着,就怕她会焦急。
田穗没有说话,只是抿嘴冷冷的看着孟凤鸣,眼神中,有的只有后悔。如果当初她不制盐,不把制盐的法子卖给他,如今,这里还有他站脚的位子吗?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后悔也没有用了。
田穗眼中的后悔跟控诉,一直在侵蚀着孟凤鸣的心,可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后退的路可走了,只能往前——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青哥,”看到朱青束手就擒的跟着他们走,田穗的眼里终于泛起了不忍跟无奈,她低声的呢喃着,知道所有的因都是因自己而起,现在却要朱青去承担,心里充满了愧疚跟痛苦。她很想答应孟凤鸣,可是答应之后,他们还有路可走吗?
从她救起叶晴起,田家跟叶晴就被绑在一起了。
“阿姆,照顾好田穗,她就拜托给你了!”朱青不忍看田穗伤心的样子,殷殷的叮嘱着刘氏。
“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穗儿的,”刘氏红着眼眶,哽咽道。
田穗看着朱青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了,再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她紧握双拳,忍住自己滚到喉咙口的嚎啕,不想让朱青担忧。可是,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着,灼热了她的心。
“你这样,值得吗?”孟凤鸣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忍的问道。
一对上孟凤鸣的黑眸,田穗原本的哽咽都消失了,黑眸中,剩下的唯有浓浓的恨意。从重生在这里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她从未如此憎恨一个人——而孟凤鸣,是她打从心底里憎恨厌恶的。
“对你来说,什么是值得?权利,地位,金银……只要有了这些东西,让你卖了你自己,你也会兴高采烈的吧!?”田穗问的很平淡,她连气是怎么生的,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生气。
“……,”田穗的语气很平淡,但是问出的话却戳中人心。孟凤鸣没有解释,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充满了无奈。从跟她开始对立起,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憎恨自己吧。既然如此,那就恨到底吧。
只有这样,他才不需要担心这个,忧心那个,可以狠心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
田穗挺着肚子,红着眼要跟他们出去,心里在想着,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救朱青。她不会傻的就此放弃了,所以答应让朱青跟他们,但并没有放弃要救人。只是,在这里,除了白翠山之外,好像没有人能帮的了他们。
如果牵扯上白翠山的话,只要白翠山判的不公,恐怕又会连累他。他们的心,不可谓不毒,把她的路都堵死了。
“三千两银子,够吗?”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一袋子的银子被“砰”的一声抛了过来,看傻了一群人。
“哇啊,真的是银子耶!”有人看到系好的袋子被摔开了,里面露出了银定子,就惊愕的喊着,面露喜悦。
“是啊是啊,那么一袋,肯定有几千两了,”看热闹的比主人都要激动,好像银子是他们似的,让人很无语。
“是谁?”孟凤鸣见自己安排的计划好好的,这会儿竟然被人破坏了,就厉声的质问着。他全部都安排好了,知道田园村的村民是凑不出三千两银子的。而云家,他早就打过招呼了……只有叶管家,呵呵,只要偷了他的印章,再多的银子,他也不能拿。
一切都控制的好好的,这天外飞来的三千两,是从何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