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干什么,竟然这般对大人说话,是想造反吗?”村长见田穗鼓动村民开始质问大人,就有些心虚的怒斥着,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把这些受到蛊惑的人压下去。可是,事情好像比他想的复杂。
“当官就得为民做主,村长,你的意思是大人不是个好官?”田穗很轻松的话把推到了村长的身上,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勾结。
凡是以利益为目的的勾结,都不会牢固的。
那大人一听到田穗的话,双眼就危险的眯了起来,冷冷的睨了村长一眼,眼神里满含深意,似警告,似提醒,让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
“你是田园村的人?”望着眼前不亢不卑的妇人,他的心里有些疑惑,这穷地方,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位气质不凡的姑娘来?
“是,小妇人朱田氏,”田穗很大方的自我介绍着,反正她身怀有孕,又有那么多的村人看着,料想也不会传出莫名其妙的话,所以表情很是坦然。
“你这田园村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此番出事,是你鼓惑渔民出海捕鱼卖于你们的,是不是?”原本和蔼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想用官威压倒眼前的妇人,使得她按照自己的步骤往下走,那样的话,渔夫失踪的事,有人替自己扛了,说不定最后还有自己的功劳了。
冷不防听到这样可笑的质问,弄的田穗很是错愕,但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就挺直了脊背,望着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大人,大声反驳道:“大人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这田园村是我说了算?大人,别忘记了,你身边的这位才是管着我们田园村的,一切,是他说了算,我一个小小的妇人,可不敢担此重任!”
好个奸诈的小人,竟然用这般卑鄙的手段。等白翠山来了,有你好果子吃的,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的嚣张。
“如果不是你办了制作干货的作坊,人家会在二月里出海吗?这二月的天可还冷着,一般的渔民可都是不出海的,唯有等到天热了,大家才出海的!”村长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些。
田穗对上村长的审视眼眸,很是坦荡的迎了回去。望着那些看着着自己长大的村民,她脆声的问道:“各位婶婶伯母都是看着穗儿长大的,穗儿想问问大家……朱家跟田家可曾强求你们卖鱼给我们?这大伙渔船要出海,是我田穗逼迫着的吗?”
村长是想引起村民的怒气,抓住田穗发泄发泄。但是呢,田穗是个不好惹的,如今这局面,要是自己一输,等田远景他们回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所以她在赌,赌村民的良知。要是他们有良知,就不会随口冤枉自己的。
如果他们真的乱说话,那等田远景跟朱青回来后,她第一样要做的事,就是搬离田园村——这样凉薄的村民,还是不要的好。
原本次次都刮哧田家或者田穗的人,此次并没有符合着村长的话,而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后,由一个中年妇人开口解释这一切。
“大伙在二月出海,也是想赚些银子添补一下家用,”勤勤恳恳的话里,没有半点是非,只有最真的朴实。“原先大伙不敢二月出海,是觉着就算捕了鱼,也卖不出去……如今,朱家的作坊里都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大的还是小的,所以大伙才商议着出海赚一些的,这跟朱家没有半点的关系……,”
“是啊,人家大伯三叔如今也是下落不明的,田家大嫂三嫂都病倒了,这可不是假的!”大奸大恶之前,善良的人还是有的。
她们见田穗一个女人家的,挺着肚子被大人质问,都有些同情她,所以才帮衬着一起说话。
听到这些说的话,田穗眯了下双眼,觉得自己帮衬这些人,还不算是白帮的,至少她们不会落井下石,跟着村长胡来。
“你们……你们是被她迷住了心窍,要不是她的话,你们的男人何至于这个时候出海啊!?”村长见众人不但不帮自己,还帮衬着陈鱼,就恼恨的骂道。
“村长,人都已经出海了,你这一村之长一味的指责我,是何缘故呢?难道把这件事推到我的头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吗?失踪的人都能回来吗?”田穗冷睨着气急败坏的村长,怒声质问道。
“我……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村长被田穗戳中心中所想的,顿时气急败坏的嚷道。
“既然如此,你不商议着去找人,揪着我一个孕妇做什么?”说完,田穗还无赖般的挺挺肚子,让自己说的话更真。
“村长啊,穗儿说的对,她一个妇人,又怀着身孕,你揪着她一点用都没有,这官府都来人了,也查了失踪的渔船,可什么时候,才出海找人啊!?”
“是啊,这几天了,要是再耽误下去,船上没吃的,不是叫那帮大老爷们活活的饿死吗?”这句话,犹如炸响的天雷,炸进了众人的心里。原本还被村长糊弄的村妇这会儿真急了,拉着村长要说法。
“村长,你之前说过的,人会好好的给我们找回来,这多少天了,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你保证他们不会出事吗?”一个泼辣的壮妇人抓住村长的胳膊,厉声质问道。
“对,村长,你敢保证吗?”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会儿,村长想要糊弄人的话,恐怕有些难了。
“你……你放开我,”被人家抓小鸡似的抓着,不要说难受,这面子都过不去,所以村长憋红着脸,恼怒的叫道:“我……我又不是渔民,我保证什么?这人都失踪了,让我去哪里保证?”
“你当初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一听到村长的话,所有的人都乱了,揪着村长不放……田穗一见到这个阵仗,立刻聪明的倒退了几步,知道村长今天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他要是不设计自己,她还真的不打算现在就揪出他的真面目。
什么叫泼妇,田穗是深有体会。这村长得罪了整村的妇人,那些妇人如同疯了般的要打死村长,就算是衙役站在一旁驱赶,都赶不走那些疯了似的的妇人。要知道,对于她们这些妇人来说,要没了男人或者儿子,这辈子就等于毁了,所以想要平息他们的怒气,有些难了。
“都给我住手,住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嚷了半天,见没人理会自己,就命人狠狠的敲了一下旁边的东西,弄的声响很大,终于让疯狂的人住了手。“官船已经在大码头上聚集了,准备随时出发,你们若是再嚷嚷,小心惹怒了本官,全部把你们都抓到大牢里去!”
狐假虎威的狗东西!田穗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挺着肚子,慢悠悠的回去了。至于村长的事,她还是少管的好,免得他看自己跟看到眼中钉似的,恨的是牙痒痒。
这村长被一群妇人这么一打,面子里子都失了,以后想在田园村混,有些难了。而那个当官的想在田园村捞点好处,摆足官威,只是泼妇出马,你要应付都难了,还想揩一把油,那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村长跟那个大人,悲剧了,被失去理智的妇人好一通臭骂,然后大家四处散开,你想抓谁都不行。
田穗心里发泄了怒气,虽然舒坦一点了,但还担心朱青跟田远景,这都三天了,到底怎么个情况,谁也不知道,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可束手无策,一点应付的法子都没有。
别的地方,还可以想想办法,但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她才觉得自己何其的渺小,也明白当初朱青为何会那么反对自己跟云家合作做生意了。
这里的人虽然世代住在河边,靠水为生,但是对大海,却有着莫名的崇敬跟畏惧。
朱青跟田远景出去四天之后,还是下落不明,刘氏是整夜睡不着,头发都白了,但她硬撑着不敢倒下。要她也倒下了,这个家,就难了。
村长的谎言被戳破后,那些原本等待着的妇人都慌了,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海边张望着,寄望有渔船出现。
“这官府的渔船也出去两天了,怎么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呢?”白翠山坐镇在山林镇,所以这边的事只能田早两头跑,当知道官船出海后,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田穗不免心急了。
不管出了什么事,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也就安心了。再不然,活着见人,死了见尸,总好过莫名其妙的什么都不知道,云里雾里的迷糊一团,又加上人本爱胡思乱想,没个底限,这越想越往坏处去,都快得精神病了。
“姐夫说,再等等,要再不成,就从别处调两艘官船来,再出海看看,”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到处有失踪的渔民家人找官府求助,可官船出海,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人禁不住的开始心灰意冷,所以如今在码头,就会看到三三两两哭泣哀嚎的妇人在喊魂。
在海上遇难的,没有尸体安葬的,都要招魂,免得魂魄漂泊在海上,无归依。面对这样的情景,白翠山是恼恨的很,可是他又不能阻止,又不能保证,只能安排衙役看好哪些悲伤的村妇,免得到时候又徒增是非。
渔船消失已经十天了,包括田园村的村民在内,很多人都失去了信心,整个人村都被哀伤笼罩住,连病倒的王氏跟张氏都挣扎着起来,说要请人招魂,免得他们在海上漂泊被野鬼欺负。
田穗想让王氏他们等等,别那么快的就下了决定。可是王氏是心如死灰,觉得人都已经失踪了十来天,就算是活着,没吃没喝的,怎么能活的了呢?他们知道穗儿是好心,但心里没了希望,怎么都熬不过。
“娘,”田穗挺着肚子,看到海边三三两两的人披麻戴孝的跪在沙地上冲着大喊哭嚎,句句戳人心,让听着的人不免酸涩。田穗受不住了,哽咽一声依靠在刘氏怀里,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本想着自己两世为人,运筹帷幄,却不曾想到,这一件事,把她打击的一点信心都没有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条生命,生死不知,怎么不叫她难过。
“穗儿,你还怀着孩子,别乱想,青儿会回来的,”刘氏自己心里也乱如麻,但是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安抚好穗儿,免得她再出什么事,自己不好跟朱青交代。
会回来吗?田穗两眼无神的看着茫茫的大海,被眼前悲哀的一幕震慑的一抹悲哀凄凉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只觉得自己心头的希望也渐渐在消失……。
“娘,娘,”站在刘氏旁边的田涛突然激动的扯着刘氏的手,大声的喊着。
“涛儿,不许胡闹,”因为整个村出了事,所以学堂的课都停下来了。田涛跟田波此刻正带着肉圆跟在刘氏他们的身边,旁边有桃儿看管着。刘氏见田涛这个时候还来烦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心浮,就呵斥了他一句。
“娘,渔船,船……,”田涛不在意刘氏的怒气,反倒伸手指着远处的小黑点,大声的叫道。
“船?哪里有船?”田穗跟刘氏猛然间反应过来,抓着田涛的手激动的问。
“那边,那边,有船,有船回来了……,”田涛指着东面,兴奋的喊道。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对于村里发生的事,都明白知道的,所以看到渔船,跟他们一样激动。
顺着田涛的手指望过去,在茫茫的大海上,一个小黑点印入田穗跟刘氏的眼中,如果不是仔细看,他们当真会忽略。他们不敢跟田涛那样有底气,只屏住了呼吸,在等待了好一会儿,慢慢看出缓缓驶来的真的是渔船之后,就大声的嚷道:“有渔船回来了……,”
“有渔船回来了,有渔船回来了……,”因为田穗跟刘氏站在高处,所以看得比较远。而在海滩上哭泣的人儿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渔船,当他们听到田涛跟田波合着手,大叫着有渔船回来的时候,个个都跟做梦似的,傻住了。
“真的有渔船回来了,”田穗见他们傻傻的,好像是觉得他们在骗他们,就大声的嚷道:“在那边,那边……,”
见田穗说的有板有眼的,那些怔愣的人半信半疑,都开始往高处跑去,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船回来了。
当几艘官船后面跟着一艘大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高涨的心瞬间蔫了。
不是渔船,不是渔船……。
“娘,是爹爹顾的船吗?”田穗一看到官船后面是商船,就怯怯的没有底气的问道。
“应该是,”刘氏心里也没多少的底气,毕竟当初出海顾的是两艘商船,如今只回来一艘,她都不敢往深处去想。
“娘,快走,他们应该会在码头靠船,”田穗见他们来的方向是这里,就立刻拉着刘氏下去。
“穗儿,你慢点,”刘氏看到田穗什么都不顾的就跑起来,立刻吓的冷汗直出,拽住她的手狠狠的骂道:“你不顾自己,也该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这官船还没到,就算到了,还能飞走不成?你要下去,就给我慢慢的走下去,否则你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了!”
田穗见刘氏发那么大的火,乖乖的不敢应嘴,任由她扶着自己慢慢地往下走,心里却在哀嚎着:“娃儿,娘为你可是受尽了委屈,你以后若是不孝顺我,看我怎么好好的收拾你!”
有船回来,虽然是官船跟商船,但有些人想着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都往码头那边聚集。等田穗跟刘氏到的时候,都挤不进去了。但村里的人都知道田远景跟朱青顾了商船出海找人,此番见商船回来了,大家都默契的让出了路,让他们往前走。
官船先停靠,紧接着商船也靠了过来。“春草,”田远景是第一个冒出头的,他憔悴的跟刘氏挥挥手,神情很是激动。
“远景,”刘氏看到田远景安然无恙后,悬挂在心头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踉跄一步,还好田穗扶着,后面的人挤着,否则她这一步,都快把田穗给带倒了。
“爹,青哥呢?”田穗见到田远景后,见朱青一直没有出现,商船还少了一艘,就大声的问道。
“等我下来跟你说,”田远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跟官船上领头的人嘀咕着,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船上所有的人的表情都挺严肃的。
而田穗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朱青肯定是出事了,否则爹爹也不会这般。而朱青心里一定惦念自己的,要没事的话,肯定跟爹爹一样,站在船上等着自己了。
不容田穗多想,官船上的甲板放了下来,从船上下来穿着官府的水军。而他们就是此次就是受了白翠山的命令去找人的水军。
“爹,青哥呢?他是不是出事了?”一看到田远景下来,田穗上前急急的问道。
“他受伤了,但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好了!”田远景见田穗那么紧张,就赶紧的安抚着。
“远景,看到我家水生了吗?”没有渔船,让那些人心里失望不已。如今见田远景回来,有人耐不住心头的牵挂,出声问道。
“远景,看到我家阿亮了吗?”一个问,个个问,让那些等待了许久的村妇都快躁动起来了。
“大家别急,他们等会就出来了,你们先让开,”田远景见情况不对,就大声的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