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哀家倒是想起来泉儿。听说最近收敛了些脾性，近日来都不入宫与哀家闹腾了。”
贾太后笑着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贾泉，又接着道：“听说是在闭门学习女红？”
身为贾家的嫡系女，贾泉很少抛头露面参加这些宴会，但她今日衣着甚是用心——水红的齐胸罩件轻薄的大褂，发髻上几对珠钗都好看得紧。
“太后可是要笑话泉儿？”
她毕竟还是小女儿家，当下脸颊就飞上两抹淡红：“只是忽然觉着女红有趣，这几日还做了两个荷包。就是样式实在土气，不敢让太后鉴赏。”
“太后前些日子还笑我傻头傻脑呢，如今这样拿出来说，泉儿是更不敢献丑了。”她歪头笑得有些羞恼。
“哦？”
贾太后和一众宾客都被逗乐了，筵席上因为江澄而有些紧绷的气氛一时间活泛起来。
“有何不敢？谁人不知我们泉儿心灵手巧，年初来哀家宫里还摔碎个珐琅瓷器。”贾太后做着回忆的样子，抚掌又道：“哀家可得好好看看泉儿的手艺。”
听见这话，贾泉有些羞涩又有些尴尬，她向周围看，在座人都似乎在等看她笑话，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办。
“姑妈别再拿泉儿取笑了。”
这下脸蛋算是红透了。
这分明是个还未知世事的女儿家，楚彻心中思量了一下，朝卫飞宇看了一眼，见他也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想必也看不出太后这是打得哪一出牌。
“泉儿也确实过了在哀家怀里撒娇的年纪了。”贾太后用戴着护甲的手撑起自己仍带笑意的脸：“该寻个人家了。”
“前次赏花时没来得及问你，今日在座的都是俊杰。”她半眯起眼，话说得缓慢：“泉儿眼里可有人？”
见贾泉脸像个熟透的桃儿，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贾后又道：“那日你与冯世子话说得最多，想必是最欣赏，哀家也看冯家世子不错。”
说完她转过头去：“王上说呢？”
“冯善世子一表人才，自然没得说。”褚凌笑笑。
“我也觉得甚好。就是不知冯世子怎样想了。”贾太后说完这话，转向了冯善。
谁人不知冯善和表妹冯姝从小就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冯姝虽刁蛮任性，胆识功夫不输男子，但一直都甚为在意冯善，如今若是冯善先娶了别人，想必冯姝不会罢休。
“多谢太后抬爱，在下如今还未打算考虑这些事。”冯善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站起身来。
他心里打着鼓，眉头不受控制地紧锁着，只听贾太后笑了声，又道：“哀家只觉得泉儿心性单纯干净，冯世子仪表堂堂，很是相配。世子不必紧张。”
听得这话，冯善正想松一口气，又听她道：“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说冯世子早该娶妻纳妾。冯侯倒也稳得住。”
“太后费心了。”冯侯看了眼冯善，只道：“小儿还需历练，怕是会委屈了人家贾小姐。”
“依哀家看冯侯着实严格了，再说何来委屈？我看挺好，王上也觉得好。”
这明显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冯善顿感不妙。
终于，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在下已有婚约在身，怕是不能能耽误贾小姐。臣也十分感念太后挂念，但恕臣恐怕不能应下。”
这说的就该是他与表妹冯姝的婚约了。
冯姝一家是冯家一支远房旁支，但她从小就与冯善他们一起起居，两人感情自是不用多说。
“这又如何？”贾太后脸上笑意不再。
“冯世子大可放宽心，哀家还不会要你只守着泉儿一人，更不会让世子不义！冯家位为诸侯，也应该知道长子开枝散叶的重要性，冯世子也要有些这样的觉悟。”
“泉儿是哀家从小护在身下长大的，如今也是欣赏世子才有此一说，我不知冯世子到底有何不满？要这样推脱！”
此话一出，冯善立马冒出了冷汗。
刚刚还一副娇态的贾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上一片苍白，没有了笑容。
在座人都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又紧张起来。
冯侯见此叹了口气，沉声道：“小儿太过愚笨，在太后面前失礼了。”
“太后愿意将自己掌上明珠交给冯家，是我们冯家荣幸。臣等应当谢太后抬爱才是。”
说着他起身跪拜：“臣——谢太后。”
“此番倒像是我为难与你们一般。”贾后脸色依旧不虞：“当真扫兴。”
这一番过招，冯家已经败下阵来。
如今完全在太后手上，看来是难以拒绝了。楚彻也知冯家本也就难以脱身，也没多大意外。
“太后真是偏心，怎么就不看看我们这些人？”卫飞宇出声了：“冯世子不乐意，我们这些在座的，倒是有机会了。”
这话一出，楚彻就知他今日为何而来了。
身为卫家世子，才刚刚回到卫家的他显然并不希望被赐什么婚，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之所以此时出声，都是不希望贾家与冯家联姻。
这与楚彻的目的差不多，但太后显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卫世子这话倒是让哀家有些不知怎么办了。”贾太后脸上又笑起来，只道：“哀家自然也会为卫世子留意着。”
“太后。”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贾泉脸色由红转白，此时终于又恢复了自然，她站起身：“若是冯世子不愿，泉儿也不想强人所难，或许世子已经心有所属。”
她虽神情如常，咬着下唇的贝齿却泄露了女儿心事。
换做任何一个世家女，被当面如此拒绝都是极为丢脸的事，贾泉明显也有些羞恼。
“泉儿这话为哪般！以你的身世还配不上冯世子，那这瑤都里有几个女子能配？”
她看了眼冯善：“世子也只是暂时不想考虑罢了。”
见局势已然无法改变，冯善此时也不再做声。
等楚彻从宫中回来，楚侯的书信已经到了。
已经许久没收到北地书信，楚彻有些不安，等看完书信，他舒了口气。
信中说已经开始调查李家，希望他能够从旁辅助，见机行事。
看完信，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信中并没有具体说是何计划，这样看来并不打算让他调查此事。
不过也是，他如今已被留在这里，若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接触这件事，想必反而会暴露。
如今楚侯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去调查李家，看来是选了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
“世子，上次你让属下调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黑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上去有什么发现，他急匆匆的，眼神发亮。
“哦？”
楚彻一边将手中的信在烛焰中烧毁，一边猜测道：“是贺家和陈家的事？”
“没错。”
见他脸上尽是兴奋，楚彻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事值得黑谷这样高兴？
“为何这样高兴？”楚彻皱起眉。
见自家世子表情不悦，黑谷有点尴尬地笑着抓抓后脑勺：“都怪这消息着实有趣！”
“那就快些讲。”
“前不久，陈侯府上嫡系小姐来瑤都了！”
“哦？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如今几位诸侯除了卫侯与父亲都仍在瑤都，何况陈家本就与瑤都联系甚多，嫡系小姐来瑤都实在是没什么。
“但是后脚贺老爷就往陈侯府上送了好些东西！”
黑谷接着道：“听说上月贺老爷就已经与陈侯有些往来了，依我看，是想给他那个将军孙子，找门当户对的姑娘呢！”
说完这话黑谷又笑开了，满脸幸灾乐祸：“没想到邵将军那样风流的人居然连个妾室也没一个。”
原来是这样，难怪黑谷这样兴奋。自从上次被邵盛之戏弄之后，看来黑谷对邵将军已经很有意见了。
“这到真是巧。”
楚彻沉吟了一会，今日太后才挑明了想要与冯家联姻的心思，这贺家老爷怎么也动起了心思？
“邵盛之恐怕并不知情。”
“确实。”黑谷回道：“贺老爷似乎是有意瞒着他。不过听说，前几日邵将军一连几日都住在红鸾楼，把贺老爷气得不行。”
“想必是怕他把这婚事搅黄了。”楚彻也笑了：“不过正好，这样看来，邵将军也是不乐意的。我们就来助他一把。”
“世子有什么打算？”
“贾家和冯家联姻若是成了，定然对我们不利。”
楚彻将眉一挑：“我们不如将这水搅浑，叫他们乱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