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彻当然不会把柳厢玉当成什么良善角色,都是被扯进这局中之人,谁也不会是干干净净。
这里四周无人,初秋里,有点似有若无的清冷。
这一路看来,柳府上朴素得很,完全看不出这是当朝大司寇的宅院——但这片小湖,想必是整座宅邸最有手笔之处。
湖水也不知是从哪引出,完全不显得局促,相反与这柳府相得益章。那木亭漂浮在其上,与其他隔绝开,更添了些缥缈意境。
“两位稀客。”
他看着两人走近,笑得很是温柔。明明是男子,还是手握刑狱大权的司寇,却显得这样温和。
而这种温和,与楚彻身上温和的气质又有所不同,显得更加成熟而不具有攻击性。
仿佛他一对你笑,你就能全心的信任。
明明已是而立之年的男子,柳厢玉却完全一副少年样,他身材挺拔颀长,面若冠玉,就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安在这副面孔上稍稍有些突兀。
“在下正在看些闲书,有失远迎。”他扬扬手中的书,那书看上去年岁已远,书页还泛着黄。那一定不是什么闲书。
“你又在这里想什么诡计?”邵盛之走过去,还是以一副纨绔样。
他与柳厢玉站在一起,看上去极为不和谐,一个张扬,一个内敛。
楚彻皱起眉。
“将军怎么能这样说呢?”
这冒犯的话语并没有激怒他,柳厢玉轻轻将书放下,又道:“正当之计,可算不得诡计。”
“这位——”他眼神流转,看向邵盛之身后还一语未发的人:“莫非就是楚侯的世子?”
“晚辈见过柳大人。”楚彻垂下眼,向前一步施礼。
“大人称不上,不过是比你们年长许多的一介读书人。”他伸手托住楚彻的手,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楚世子真是一表人才。”他眼眸就像这湖中水,大多时候都平稳而安静,此时却掀起了些涟漪:“这些时日,世子受了不少苦。”
这说的是楚彻被扣下瑤都之事。楚府这件案子也是刑狱司在查,派去的官员没查出什么,但也无法帮他们洗脱嫌疑。
“谢柳大人关心。并不算苦,只是北地一日未得昭雪,在下心中一日无法安宁。”
“这件事不太好办。”他眼神又沉下去,唇边的笑意却始终未散:“为难世子了。”
邵盛之在一旁看着两人,愈看愈觉得这两人相像得不得了。而柳厢玉明显也觉察到了这点,因此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已经对楚彻留意许多。
“你们来总不是为了楚侯之事吧?这,在下可插不上手。”他话语一转,轻轻皱了下他那两条清秀的眉。
“不是在下不愿出手,两位也不会这般为难在下吧?”
“不是这事。”邵盛之走到楚彻身前,将人挡了去,又慢悠悠开口道:“怎么会拜托你,你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小将军说得对。”他含笑:“在下不过是个帮人跑腿的角色。”
“那?”他挑起眉,好脾气地又道:“两位有何贵干?”
这个人似乎很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平日里也不与那些官员来往,大概是想求个安宁?
楚彻有些想不通,这人按理说应当是怎么也撇不开这些的人,怎的却能这样清闲?
“你白日里不办公,怎么在这里消磨。两日没有去处理文书,你也不怕人家一纸修书上了天子桌。”邵盛之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自顾自嘲讽道:“到时候可有你苦头吃。”
“今日将军火气有些大。”柳厢玉无所谓地看他一眼,笑意未退:“有何事不妨说来。在下不是为了逃避事务,只不过是为了避人罢了。”
“今日正着了人去取这俩日的文书,将军也不必为在下的仕途担忧。”他又正色,接着道。
“你在这里避谁?”邵盛之敏锐地察觉出他话中不对。
“两位若是不为楚侯而来,那恐怕是与那些人为着同一件事。”说着,柳厢玉露出一点苦恼的模样:“这可真是让人心烦。”
“你烦个什么。你怕是早就猜到了吧。”邵盛之像是也猜到了,皱起了眉。
“这些事,怎可猜呢?”柳厢玉微微一笑,一张秀雅的面容本没有多出彩,却因为他的而生动起来:“猜是靠不住的,在下从不会去猜什么。”
“你是算得一手好牌。”邵盛之神情未变,像是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我们来是为了江家。”
像是早在等这个答案,柳厢玉了然道:“江家的事。江家一向事多。”
这话明显在调侃,他将理理衣袖,又拿起了那本嫌书:“那就和在下到屋里谈谈吧,两位。”
剩下两人互看一眼,现在楚彻大概能猜到,此人怕是也与眼前这位将军是同一战线,不然也不会早料到他们的目的,却还为他们开了门。
“走吧小世子。”邵盛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冲他眨了眨眼。
从木亭里出来又沿着长廊走了会,一处竹屋出现在眼前,这屋子都由绿竹搭建,不见一丝泥土气息。
很难相信能在瑤都这个世家聚集、满地都流着那些官员的肥水的地方见到这样的地方。
看着楚彻微微有点发愣的表情,柳厢玉道:“小世子不要嫌弃在下的宅院简陋。”
“大人说笑了。”
屋内也显得十分素净,桌案与墙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江家为了红鸾楼之事,可来找了在下许多次了。”柳厢玉转身看着他们:“江澄做得那点事,全靠他父亲为他补漏子。”
“若是为了这事,两位还是算了。在下已经不想再管。”
“但是这次事情怕是没有那样简单。”邵盛之表情难得严肃:“江澄可没有我们想得那样草包。”
“哦?”邵盛之这话似乎提起了柳厢玉的兴趣:“这红鸾楼,还有什么玄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