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剥着橘子皮，眼神往旁边一撇，瞧了一眼刚从枫叶轩回来的大夫，冷冷淡淡的开口道，“可瞧出什么？”
大夫弓着腰，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小人把着小贵人的脉络细细探查过了，确是染了风寒，来势还凶猛着呢。早先您说小贵人的身子根不好，一番诊治下来果是不足之症。小人寻计着这次的病就算仔细将养，恐怕也要半月有余才能好全。”
“呵。”王氏冷笑一声，“先是晕了，又是来了一通大病，这时候可真是巧的很哪。”
水晶似透亮的指甲用力一掐，顿时深陷进橙色的果肉里，汁水润湿了她的大半个指头。王氏随意的把手里的橘子往地上一扔，果子骨骨碌碌的沾了地上的一层细灰，停在了大夫脚边。
他暗中抬眼一起，只见王氏正扯着嘴角略带三分嘲讽一笑，直直和他对视上了。
大夫瞬间就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到了地上的橘子上，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又张开，来回几次，终究是半蹲下去捡起了果子，上前两步将其双手奉上。
王氏得意一笑，“沈大夫是个聪明人，既然当初是我接济了你们兄妹二人，只盼着你也学学衔草报恩的鸟儿，帮帮我才好呢。”
沈术下颌微微收紧，用着清朗的声调道，“贵人大恩大德，小人自是不敢忘。”
“那就好。”王氏恢复了那副温和平淡的模样，“先前我也替家里的孩子寻了两个大夫，却都是班门弄斧之辈，我看你就不错，记得时常去枫叶轩给小主子瞧瞧，盯紧着点。”
“是。”沈术两手一拱，后退两步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的目光落到桌上那枚果子上，想着坏她好事的韩朵朵，一时间嫌恶至极，“真是没皮没脸恶小贱人，早晚有你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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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一吹，飘在香炉上的烟灰一歪，淡淡萦绕在韩朵朵身侧，瘙弄着她的鼻尖，一时禁不住，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拿着软和的细绢一擦，却没想到肌肤更嫩，她的鼻尖瞬间红了一圈。
彩菊推开门一瞧，就瞧见她这副泪珠欲下的模样，心头一缩，着急问道，“主儿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坦？”
韩朵朵摇摇头，带着些重感冒的鼻音道，“没什么，一时间被香灰呛了下，现在好多了。”
彩菊当即嘴角往下一撇，往炉子旁走了两步，垫着粗布掀开盖子一瞧，“咦”了一声。
“怎么了？”韩朵朵放下书，顺声望过去。
“无甚大事。”彩菊合上盖子，眉毛往下一撇，不高兴道，“许是今日当值的下人一时粗心大意，拿错了香，知道主儿还在病中，做事还这么懒散，看我回头不训他们！”
韩朵朵没多在意，微微一笑，“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看近日这些管教下人的活都落到你身上了，乳娘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彩菊犹豫一瞬，没选择替乳娘遮掩，回道，“她常去大厨房找以蔡嬷嬷为首的那几个婆子打牌赌钱，天天都是醉成半摊泥才摸着晚膳的点回来。”
“是这样吗？”韩朵朵眼神锋利起来，“蔡嬷嬷，我也是知道的。”
“我年幼时在家，次次去凝香阁同王氏用膳，满大桌子的菜十有八九是她一手操持的，就她那上赶着巴结二婶婶的样儿，还真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那双杏眼微微闪光，她叹息道，“若是乳娘真被那边给笼络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彩菊停顿半响，接不出下文。
韩朵朵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到了话本上原配妻子痛斥秀才相公忘恩负义，寡义廉耻的那段上，她若有所思道，“若只是不求上进，安享在金银窝里便好，但要是想联合起贼人害了卿卿性命，那便是罪大恶极，实该严惩了。”
彩菊同样看到了摊在桌上的话本，眼里眸光微闪，觉出主儿这是意有所指了，附和道，“那是，主儿定然能一眼看出好歹来。”
韩朵朵笑着看了她一眼，“行了，别在这儿干站着了，你去小厨房看看，叫她们熬碗雪梨汤来，等会喝药我好去去嘴里的苦味。”
“是。”彩菊欠身行了个礼，带着慈爱的目光取笑道，“主儿过来今年这个冬天，再有两年就要及笄了，怎么喝药还要就糖水喝？”
韩朵朵立马一个眼刀子过去，封口的意思很明显。
彩菊立马改口道，“奴什么也没说，奴这就去。”说完，整个人当即就消失在小主子面前。
韩朵朵心情轻松一瞬，转及又沉闷下来。
她自个儿知道，靠着病拖着王氏那边总归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万一那边那边联合起族老，按着头让自己同意过嗣一事，到那时这口闷亏必然是要吃下的。
只是，眼下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呢？
她单手撑着下巴，两眼望着顶上繁华绮丽的花纹出神，单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想要借外援的话，可以找谁呢？
相州？
断然是不行的，只有些祖上关系，在哪些族老们眼里，肯定听不进去他们的话的。
淮南？
似乎也不太行，正是赶上朝廷官员统一大考，想必柔姐姐正忙着操持家中事，实在分不出神。
京城？
虽说与李家有着一层姻亲的关系在那儿，可是自己先前交给柔姐姐的那封信......算了，还是指望不上。
不过想起京城，韩朵朵的思绪越发飘散起来，突然，她眼前一亮，又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她父亲的嫡亲姐姐——惠文贵妃。
这个想法一出，一条光明大道瞬间出现在韩朵朵眼前，对方身份高，也是韩家人，若是得到了她的支持，族老包括她那些叔伯们必然是无话可说，只能乖乖认栽！
只是这颗大树远在京城，自己要怎么才能搭上线呢？
软榻上的娇人儿颇有些无精打采，柳眉细细一条顺着往下，清凉水润的眸子半遮半闭，满眼心不在焉，只是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