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始于玄关强吻
琳也2025-07-13 08:353,531

  曾悦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又把所有的衣服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只秃头的小河狸。

   她疲惫地瘫坐在地板上,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春夜,她送完一单外卖回到墨尔本最大的Pizza店门口,坐在路边等待下一单。

   不一会儿谭仲云也送外卖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生日这个词让她鼻子一酸,那时她已经送了半年多外卖。一边应付沉重的课业负担,一边做各种兼职,严重睡眠不足。即便如此,凭一己之力维持在墨尔本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很难。

   最难的时候她把曾经作为生日礼物收到的所有名贵衣服、包包、手表和首饰甚至化妆品全都卖掉换钱了。那些送礼物的人和吵闹的生日派对也离她越来越远,她早已没有了过生日的心情。

   “我不过生日。”

   谭仲云什么都没问,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毛绒挂件,塞进她手心里,那是一只温柔的浅棕色小东西,憨态可掬,曾悦被它的萌态吸引了。

   “这是什么?”

   “本来是生日礼物,既然你不过,那现在就送你吧。”

   “我是问,是什么小动物?”

   “河狸。”

   他喜欢河狸公仔,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他说他收集全了所有型号的河狸公仔,以后每年都会送她一个。

   谭仲云对她很好,她也真心喜欢过他。但他们的相遇却起因于她最耻辱的一段经历。

   那时她因为超负荷打工,没精力好好写作业,交上去的论文乱七八糟,老师怀疑她以前的优秀作业都是抄袭来的,召开了听证会。她当场讲述了家庭变故,又承诺提交保证书,他们才勉强给了她一次留校观察的机会,要不然差点就被开除了。

   那天的听证会耗空了她的血槽,但结束后还得照常去打工,极度疲惫下她没有注意到打包的服务员忘记给外卖袋封口。

   订餐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华人留学生,看到开口的袋子,愤怒地污蔑她偷吃了他的炸鸡块,她无论如何解释都不行,即便最后跪下来崩溃大哭也无济于事。她的死不承认反而激怒了他,他的拳头向她砸来,就在那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那通电话救了她,她趁他接电话的功夫骑上电瓶车飞快地逃走,结果却在急乱中卷进了拐角的车轮之下,当场晕厥。

   当时正在送外卖路过的谭仲云叫了救护车并随车送她到医院,替她垫付了医疗费,一直等她清醒之后才离开。那之后她就总是在常送的几家快餐店见到他,他则总是有意无意地照顾她,给她买水买饭,把赚钱的机会让给她,但其实他的状况只比她好一点,家里国内生意虽然没破产,但小作坊经营困难,还有债务。

   她远离了留学生圈子后,唯一的熟人就是室友May和谭仲云了,May很爱交际,男朋友换得频繁,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就把男人带回来。谭仲云和她一样因为课余时间全部用来打工,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交际,所以在那段黯淡的日子里,两人竟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有时累到极点快撑不住的时候就会让谭仲云陪她去小酒馆喝酒,每一次在她快喝醉时,他都会抢走她的酒杯,把她拉出酒馆送她回家。

   有一次凌晨,她开了门后借着酒劲儿把谭仲云推在玄关墙上吻了他,他热烈地回应,那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不过就在临门一脚时,晚归的May开门进来了。谭仲云匆忙拉好她的衣服,自己却光着上半身迅速跑掉了。

   May好一顿取笑他,说他小家子气,应该把事办完再走。当时她也那么认为,但酒劲儿过去之后她就清醒了,即便把事办了又能怎样呢?两个在异国他乡送外卖的破落户,谁都负担不了谁的将来,两个人穷在一起的人生着实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送外卖再遇见谭仲云,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他对她更加呵护,看她的眼神也更加温柔了。而每次与他对视,她都要强行遏制内心的冲动不去回应他,还用一句“谁让他也那么穷呢”来为自己的狠心开脱。

   离开墨尔本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除了May和学校教务处的老师,没有人知道她回国了,她在飞机上攥着小河狸后悔对他不告而别。她以前有过男朋友,但唯有他,不仅让她体验到恋爱的悸动也让她品尝到了牵挂的滋味。以前的恋爱都是玩笑,而这一次要不是现实的原因,一定会是她第一场真正的恋爱。

   直到那时她还抱着等妈妈身体一恢复就立刻回来完成学业的想法,也妄想过等她回来时说不定一切都会好起来,谭仲云也还在等着她。

   但听完医生的诊断,守着昏迷不醒的妈妈,她知道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去上学了,那时候她一想起谭仲云心口还会隐隐作痛,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接他打过来的任何一通电话,也不回他的微信,直到按照妈妈绝笔信里的嘱咐改了名字,换了手机号,彻底弄丢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谭仲云的电话却已变成了她的肌肉记忆,长久也忘不掉。她封闭自己不和任何人联系,卖光妈妈所有值钱的家当后开始打零工,自此那个从小衣食无忧,二十岁前就享尽荣华富贵的姚凯悦人间蒸发了,任谁也别想找到她。

   曾悦把箱子合上立在墙角,想到有可能是她赌气收拾被老鼠糟蹋的衣服时不小心把河狸拽了下来,又被她混在衣服里一起扔掉了。

   河狸挂件是她收到过的最便宜的生日礼物,也正因为不值钱才逃脱了后来被卖掉的命运,它是那段若即若离的恋爱留下的唯一一点证据,也是早已淡忘的谭仲云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实感,没有了这个小东西,她可能会彻底忘掉他。

   她没有心力再跑回地下室所在的小区,从垃圾桶里把它找回来,她黯然地想,丢就丢了吧,正好是彻底放下那个人的契机。

   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突然想起吴秋媛刚才说让她下楼一趟。地板上到处都是灰,裤子弄脏了,她来不及换就下了楼,在楼梯上就听见吴秋媛打电话的声音。

   “不是不是,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最近精力不够用,连着几天上课很吃力……对,请长假,不过也有可能不会再去了…… ”

   吴秋媛坐在餐桌边就着薯片喝红酒,餐桌大得出奇,显得她格外瘦小,看曾悦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底的酒,“能喝吗?”

   曾悦坐过去,喝了一小口,慢慢地咽,尝出是价格不菲的好酒。

   吴秋媛看她品酒姿态自如,“你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家里怎么了?”

   “家里公司破产,资产冻结,我爸还给别人贷款做担保,现在他还在法院失信执行人名单上。”

   “是你爸的责任呢,其他家人呢?”

   “我妈一直生重病,后来去世了。”当然她爸爸姚建业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

   “所以你要照顾病人没法找工作吗?”

   “嗯。”

   “需要你还债吗?”

   曾悦摇头,这是她爸对她的最大慈悲,他走的时候也把债务全部带走了。

   “在哪儿读的大学?”

   “墨尔本。”

   “本科吗?”

   “嗯。”曾悦心虚地应承,一句也不想多说。

   “好在把大学读完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赚够房租,找到住的地方搬出去。”

   吴秋媛连连摇头,“不是这个,我是说长远的打算。”

   曾悦嘴角动了动,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先打算眼下吗,她哪有资格好高骛远,她从回国那天起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因为无论多长远的打算在她妈妈的病床前都没有意义,而现在更是寄人篱下。

   “你今年二十几?”

   “二十七。”

   “最好的年龄呢,我看你也不是能干低端工作的人,创业吧又没资金,为长远打算还是得再读个学历出来,有了正规履历也好匹配上优质对象。”

   曾悦内心冷笑,她自己的斤两她还不清楚?用不着她老人家在这儿提醒。人老了就是爱指点别人,时髦的吴秋媛也不例外。

   回澳洲读完学位就是她最长远的打算了,可指望着打零工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回去读书的费用,所以才不惜冒险伪造学历,奈何被Alex妈妈发现后挫了锐气,她花高价钱做出来的那套假证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用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了。”

   曾悦只想快点逃离她的审问。

   “提前跟你说一声,在外面我会说你是我侄女,反正也是一直这么介绍的。”

   曾悦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

   “让钢琴老师住进家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人快要不行了,会当你是我的临终保姆。”

   曾悦听来刺耳,“呵,怎么会……”

   “哼,你怎么会懂。”

   “那为什么是侄女?”

   “嗯,问得好,因为我家里的亲人,现在就只剩一个堂侄女了,不过她在国外定居,不愿意回来……哼,也不知道澳洲有什么好的。”

   原来如此,曾悦一直以为之前两次说她是她侄女不过是随口瞎编的,原来是要把她当成那个侄女的影子,无所谓了,只要不用再回地下室去住,让她做谁的影子都行。

   “澳洲至少空气好,气候好。”

   “啧啧,和千雅的语气一样。”吴秋媛翻了个白眼,继续嘀咕着,“连年龄也一样。”

   曾悦对她侄女并不感兴趣,不想再聊下去,“我还没收拾完,那我先上楼了。”

   吴秋媛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走。

   曾悦站起来,“明天上午上课的时间你定吧。”

   “我计划有变,明天上午不上课了,我要去一趟律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开车。”

   “哦,不介意,那就下午回来再上课吧。”

   “嗯。”

   吴秋媛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像是累坏了,又像在想什么事情。

   曾悦还没走到楼梯。

   “曾老师!”

   曾悦转身,“你叫我悦悦就行。”

   “你呢,要是打算在国内读书,我可以资助你,不过你要是打算去国外读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资助她上学?曾悦不意外是不可能的,但吴秋媛这话也相当于没说,因为她要上学的地方一定是澳洲,不可能是国内。自从她妈走了以后,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而墨大没读完的学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你好好想一想,不用着急告诉我,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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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产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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