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悦一大早开车送吴秋媛去了律所，到了之后吴秋媛让她随便去哪儿转转，只要中午再过来接她就行。曾悦心有不爽，到哪儿都逃不掉当司机的命运。
乔泽这时打来电话，劈头就问，“你搬走了？”
“我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找到住的地方了？”
“找到了。”
“我不是说不用着急吗，是不是徐菲给你施压了？”
“也不能算施压，反正我早晚都要搬走的。”
“行，我知道了，挂了。”
挂了电话，曾悦给徐菲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今天就辞去钢琴师的兼职，以后不去上班了。等了许久徐菲才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并没有挽留她，更不提结清工资的事，看来吴秋媛说的是真的。她想如果工资要不来她就不要了，就当是这几天的住宿费，但后来又想千多元的工资够她两个月的饭费，她又不是富豪，还是过几天亲自跑一趟去要回来。
曾悦中午回到律所接吴秋媛，吴秋媛心情很好，说要去天之锦餐厅请她吃饭。曾悦只要一想起在天之锦吃的那顿霸王餐就觉得丢脸，本能地拒绝，“我吃过了，我在车里等你。”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你不喜欢那家餐厅吗？我看你上次吃的挺起劲的……”
曾悦打断她，“你就只有这一家餐厅可吃吗？挺没劲的。”
“……那换一家好了。”
吴秋媛让曾悦开车去了一家附近的泰餐厅，两人吃完出来，对面就是新源里菜市场，食材出名地齐全和贵。
“我要去买点吃的，待会儿我自己回去。”曾悦看着对面说。
“正好我也要去买。”吴秋媛也看向对面。
“你不是厨房不开火吗？”
“我去买零食不行吗？”吴秋媛翻了个白眼，也不等曾悦，自己过了马路。
两人在市场里翻翻捡捡，吴秋媛很快就挑好了一大袋速食品，曾悦的篮子里只有一把小葱和一块儿姜，她想要的食材贵得令人咂舌，根本没法下手。
吴秋媛不耐烦，“你能快点吗？这市场又腥又臭的你闻不到吗？”
曾悦气不过嘀咕着，“嫌臭还跟进来，倒赖上我了，毛病真多。”
碍于吴秋媛的催促，曾悦盯住几个便宜摊位挑了一点海鲜，一点猪肉，一点青菜鸡蛋和一小袋大米。
吴秋媛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东西往曾悦手里一塞，拿过她的篮子，把里面的菜肉米全部扔回去，冻猪肉换成了新鲜的有机黑猪，冻虾换成了活虾，鸡蛋也换了最贵的生食蛋。
曾悦看呆了，这要是收她伙食费，她是绝不同意的。
“这些东西是你要买的，可不是我要买的。”曾悦提醒吴秋媛。
“不要你伙食费和住宿费，我不是说过了吗？”
“只说了住宿费，没说伙食费。”
“今天算我买的，以后你单独买的我就不管了。”
“那行。”
吴秋媛看着那袋活蹦乱跳的虾，皱眉，“你收拾完厨房我会去检查的，水槽里一个虾须都不能有，我最讨厌海鲜的腥气味儿。”
“知道了，我会收拾好的。”
那天晚饭，吴秋媛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红酒，一边吃她自制的小食，就是把奶酪和萨拉米切成薄片摆在苏打饼干上。
曾悦把一小锅海鲜粥往桌上一摆，顿时香气四溢。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又配了个凉拌小青菜。一开始吴秋媛还捂着鼻子嫌弃满屋子腥味儿，后来就不停朝锅里剩余的海鲜粥抛媚眼，直到被曾悦发现。
“很腥的，虾须我都没剪，怕粘在你的水槽上。”
“胡说，我看见了，水龙头和附近的瓷砖上都粘着虾须，地上也有。”
曾悦惊闻差点儿没呛着，想起刚刚做饭时，吴秋媛去厨房溜达了好几趟，原来是去监视她的。
吴秋媛起身拿了个酒杯，倒了半杯酒推到曾悦面前，“换你的粥。”
不等曾悦同意，吴秋媛拉过小锅就给自己盛了大半碗粥，碗里的干贝和大虾一样都不少。
“你不是讨厌鱼腥味儿吗？”
“我讨厌我做出的鱼腥味儿。”
吴秋媛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做的黑暗料理，一边皱眉一边摆手，“没法儿吃。”
她试探地先吃了一小口粥，眼里放光，很快碗就见底了。曾悦把锅里剩余的粥都盛给她，然后满足地喝着自己杯里的酒，这瓶是吴秋媛新开的，比昨天的还要好喝。
“你的酒都是好酒。”曾悦忍不住赞叹。
“好酒就是用来享受的，喜欢就喝吧。”吴秋媛把杯子推向曾悦，又指了指满当当的酒柜，“这些你都可以帮我喝，这样我就能快点买下一批，一个人喝太慢了。”
“你喝这么多，待会儿还能学琴吗？”
“我找你来是要考钢琴十级的吗？”
她找她来无非就是寻个消遣，打发时间，曾悦怎么会不知道。
吃完饭，曾悦把厨房恢复如初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一根虾须都没有，才关了灯下楼去扔垃圾。
回来时，发现吴秋媛戴着老花镜已经坐在琴凳上，正无助地看着她，“好久不弹了，好像都还给钢琴老师了。”
曾悦赶紧坐过去，在琴谱上挑了个简单的曲子，先弹了一遍，再手把手地教她，吴秋媛学得很认真，兴致也很高，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她捶了捶腰，“我得躺一会儿，坐不住了。”曾悦扶她站起来。
“今天就学到这儿，你上楼去休息吧。”
“哦，那我上去了。”
吴秋媛靠在沙发上，看曾悦上楼的脚步轻快，禁不住嘴角弯弯，平时那么难熬的夜晚，今天因为她的陪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去了，唯一遗憾的是，她不是吴千雅。
自打吴秋媛不去商学院上课，她又找了一位美院的老师来家里教她油画。还让曾悦跟她一起听课，不过曾悦不喜欢油画，小时候学过好几年的漫画，她借此机会重拾了对漫画的热情，上课的时候，吴秋媛画油画，她画动漫，互不影响。
吴秋媛仍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天之锦餐厅就是她的食堂，不过曾悦从不答应跟她一起去，她也就不去了，甚至连天之锦的婚宴也戒了。曾悦每天都自己做饭，吴秋媛就跟着蹭吃蹭喝，不过她说只要她吃，不管吃多少，那顿饭钱就算她的，结果是她顿顿都跟着蹭。这样曾悦连饭钱都省了，甚至新源里市场在她眼里都算不上贵了，反正也不是她买单。曾悦把吴秋媛给的工资全部攒了起来，等攒够半年的房租她就打算搬出去。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吴秋媛说，“你不用另找住的地方了，我这里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整个楼上都是你的地盘。”
“你不怕我打扰你吗？你一个人清净惯了，多出一个人来多不自在。”
“你觉得我不自在了吗？”
“那倒没看出来。”
“要说不自在也是你不自在，这可是我家。”
“我也没有不自在。”
“那就一直住着好了。”
“你不是说让我平时没事儿别下楼吗？”
“那是为了向你说明，楼上的配置很齐全，我管你下不下楼呢。”
“哦。”
“还有，我可不喜欢清净，以前年轻的时候倒是喜欢。清净只有和热闹对比着来才显得金贵，要是每天所有时间都用来面对清净，你就知道清净有多讨厌了。我不喜欢家里掉根针都能听见，死气沉沉的，一点儿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养几只宠物？”
吴秋媛露出慈祥的奶奶笑，“我以前养过三只猫，每一只都特别可爱，胖芝麻是只美短，相当能吃，不到一岁就吃成了个胖子，肚皮都快贴着地板走了。牛奶是只布偶，苗条多了，长得也好看。还有一只我捡的流浪橘猫，叫巧克力豆，胆小不合群，到走都不亲近我，也不太爱让我摸……呵，它们在的时候家里还是挺热闹的。”
“猫呢？去哪儿了。”
“送人了，我对它们过敏，猫毛会让我哮喘，窒息。”
“啊！”
“老天爷嫉妒我，看我年轻时活得太潇洒了，在我老的时候就要把我身边所有的活物都夺走。”
“老天爷对你，比对我还是好太多，我什么都没有，你至少还有钱。”
“你年轻，你还健康，钱再多也换不来这两样。你知道吗我犯病的时候就像有人掐住喉咙，没法呼吸，总是在夜里发作，缓过来之后就再也不敢睡了，一坐坐一夜，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曾悦从来没有想过去同情一个住豪宅、开豪车的傲慢贵妇，但此刻她怜悯她的孤独。
“把我手机设置成你的紧急呼叫吧，再犯病你就叫我。”
曾悦拿过吴秋媛的手机，帮她操作完成。
吴秋媛难得露出欣慰的笑，“你想好了吗？我说过要资助你上学，你不能打一辈子零工。”
曾悦为难，“我不打算在国内读。”
吴秋媛的脸色立刻变了，“不在国内读？那要去墨尔本读吗？”
“嗯，是这么想的。”
“那没可能，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富二代？打零工打了这么多年你还认不清现实，还不知道什么是脚踏实地？去墨尔本读个硕士至少要储备两百万，你靠打零工攒吗？”
吴秋媛气呼呼地站起来，“资助的事儿就当我没说，我有两百万也不给你。”
曾悦撇撇嘴，她早就当她没说了，谁让她还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