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雨巷里,陆驰掐着我的脖子吻了下来。
我挣扎,捶打。直到大脑缺氧,陆驰才怒气腾腾的将我松开。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你是我女朋友,不许再跟其他男的讲话!」
我拼命摇头:「我不是你女朋友,我不喜欢你。」
陆驰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然后抬手狠狠抽了我一巴掌。
「许卿卿,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脸上火辣辣的痛,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强烈。
我被迫仰头看着陆驰,眼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我明明都死了,为什么陆驰还是阴魂不散?
2
我被陆驰这个纨绔子弟控制了整整十年。
高中时,我第一次跟人表白,陆驰将人打进了医院。
大学时,隔壁系的男生追我,没多久那个男生就退学了。
毕业后,我经过他的同意,进了一家女孩居多的公司上班,陆驰却故意换了我的药,让我怀孕,逼我辞职。
这十年间,我没有朋友,不敢爱人,名声扫地。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高攀了陆驰,却没人去想蝼蚁也想有拒绝的权力。
我报过警,发过微博,但都会被悄无声息的抹去。
唯一逃跑成功的一次,换来的却是我爸车祸进了ICU,我妈被诬陷职务犯罪接受调查,我妹妹放学后凭空失踪了整整三天。
我如丧家之犬般回到陆驰身边,屈辱的跪在他身前。
陆驰解开衬衫扣子,居高临下的俯身拍拍我的脸,惋惜道:「我早说过要你听话,怎么就是不听呢?」
后来他娶妻生子,对我的掌控却仍然只增不减。
直到我寻到一个机会,发了疯般奔向楼顶,在陆驰震惊的目光中一跃而下,终得解脱。
死前最遗憾的一件事,是没能亲眼看见陆驰这个恶人罪有应得。
3
意识到重生后,我浑身的血液从凝固到沸腾。
我缓缓睁开眼盯着陆驰。
前世这时我还不知他家背景,总觉得法治社会,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但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就是可以只手遮天的。
眼前的陆驰看上去十七八岁,还穿着九中的校服衬衫。
我意识到我大概回到了高二,他刚转来九中的时候。
陆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缠上我的。
他不允许我和任何男生说话,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不过那时候他虽然很烦,但也没让我觉得多可怕。
直到这次我一直喜欢的男孩放暑假回来,我在楼下和他说话被陆驰看见。
他暴怒的把我拖进小区后的小巷子。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侵犯我,恐吓我。
我知道如果我再像前世一样一遍遍激怒他,不过是困兽之斗。
想要摆脱他这种背景深厚的二世祖,我不能硬来。
杀死他并不难,只要我装的乖顺,随时都有机会。
但这太便宜他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仗势欺人的寄生虫,真正纵容他包庇他的那个掌权者同样该死。
我捂住脸,望向陆驰的眼神带着受惊后的怯意。
我说:「陆驰,你别这样,我害怕。」
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轻微的哭音。
我知道陆驰最受不了这种声音。
他听觉敏感,一直都有这方面的癖好。
陆驰愣了一下,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不习惯。
这也是他追我的大半年里第一次向他示弱。
我瑟缩的向他靠近,扯住他的衣角继续软声道:「陆驰,我衣服湿了,很冷。」
现在的陆驰毕竟也才十七岁,他低头看了眼我扯着他衣角的纤细手指,又看了眼我身上湿透的校服衬衫,喉头上下一动。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用力向上一提,在我耳边说:「怕就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听见没?」
我乖顺的仰头看他,忍着嘴角撕裂的疼痛道:「我会听话的。」
陆驰笑了笑,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
「早这么乖又何至于挨这一下?」
我没回嘴,而是侧头,缓缓将脸埋在他的心口。
听着耳畔胸腔里有力的心跳逐渐失速,我勾起唇角。
太吵了,停了多好。
4
跟陆驰在一起后,我会在不经意间套他的话。
十七岁的陆驰对我不设防,炫耀般的跟我说了很多他过去,以及他家里的事。
我忘不了他说到转学原因时的轻蔑神情。
他说:「一个操作工的儿子也敢跟我争第一,比赛前一晚我只用了一只手就把他打的满头是血,裤子都尿湿了,又骚又臭。后来他家里来闹,我妈给了他家一笔钱,立马就闭嘴了。」
他对我比了个数,得意的笑了笑,「他家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看着他问:「如果他不是操作工的儿子,而是很厉害的人呢?」
陆驰愣了愣,思考了会还是跟我嘴硬道:「不可能,在这里,没有比我爸更厉害的。」
我露出崇拜的目光,他也扯了扯嘴角,「就算闹到京市也有我大伯,我大伯现在可是……」
他忽然住嘴,侧头看我扬了扬眉,「差点忘了他不让我说,等我们去京市读大学,有机会带你见见他。」
「这样啊……那真是,很期待呢……」
5
高三寒假的除夕,陆驰难得全家去了京市过节。
我在楼下放烟火时,见到了凌致。
距离上次见面的暑假已经过去半年,他手里提着烟火,见到我笑得和煦。
「还是只放没声音的?」
我点了下头,「嗯,怕响。」
凌致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加长的仙女棒递给我,「那这个给你玩。」
背景的烟火将他眼睛照的明亮有神,烟雾缠绕却又恍如隔世。
说起来凌致是我前世唯一动心过的男生。
他大我两岁,住我家楼上,更巧的是他妈妈和我妈妈是同事。
他学习很好,每次有不会的题目我妈都会直接让我上楼问凌致。
前世的凌致就是这样把仙女棒递到我手中。
他眼里的光让我笃定他心里有我,所以我说:「凌致,你喜不喜欢我?」
一阵冷风吹过,我脑中随即出现陆驰那张病态厌世的脸。
凌致开学前,我送他去机场。
安检口,就在凌致拥抱我的一刹那,陆驰从人群中冲出。
现场混乱的打斗尖叫,安保赶来时凌致已经满头是血。
我想起了陆驰说的那个操作工的儿子,也是满头是血。
陆驰学过近身格斗,打人都是直接打头,对着太阳穴打。
后来凌致因颅内出血休学很久,他妈妈来我家大吵了一架,也因此和我妈断交。
这不怪她,因为是陆驰当着我家人和凌家人的面说我是他女朋友,但趁寒假背着他跟凌致好。
我说我没有,但我妈还是扇了我一耳光,说我让他们很失望。
我不能再害凌致,我得离他远点。
我别开眼,冷淡道:「我不喜欢这个。」
凌致愣了下,在我错身而过时拉住我的袖子:「卿卿,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看了眼他拉着我的手,抬眼道:「有什么问题吗?」
凌致抿了下唇,松开手:「卿卿,你现在还是学习比较重要,恋爱……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记住了,谢谢。」
我准备上楼,凌致再次截住我。
他微微喘气,看着我强撑着笑:「卿卿,那你大学还是来海城念吗?」
上次暑假见面,没重生的我确实满心希冀的对他说自己最想去的就是海城大学的。
因为凌致在那儿。
「我改主意了,我想读京大。」
凌致拉住我的手一点点滑落,温煦的笑意僵在他脸上。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再见。」
「再见。」
走进黑暗的单元楼道,泪意濡湿我的眼眶。
我握紧拳头,重生了又怎么样呢?
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这辈子,本就是来送恶魔回地狱的。
只不过时机还不到,我还要等一个人。
6
京大开学没多久,陆驰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吃饭,让我穿正式点。
我想,他是要带我去见他大伯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陆驰还是很天真的。
他从没想过,他无法无天一辈子,将来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比如娶一个他很讨厌的女人。
但他这种人是不可能委屈他自己的。
他想要的东西,哪怕厌倦了,哪怕闲置着,也不能忍受第二个人染指。
上辈子辞职流产后,我被他在桂园关了整整四年,过的便是着这种猫狗般摇尾乞怜的生活。
陆驰是个情绪极不稳定的人,我一度怀疑过他有躁狂症。
他总是上一秒几乎将我掐死,下一秒又将我抱在怀里说他离不开我,说着说着,他又生起气来,将我推到地上狠狠踢打,说都怪我惹他生气,问我为什么总是不听他的话?
7
陆驰的大伯家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表弟,从小在国外长大。
十几岁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得了应急创伤,很怕跟人接触。
上辈子我头一回发现陆驰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精,就是在他这位表弟身上。
虽然是一个家族的,但他大伯在京市任职,权力最大。
所以即便是口无遮拦的陆驰见到这位表弟,言行上都是情不自禁的巴结讨好。
他这位表弟也难得吃他这套,是为数不多能近身和他聊天的人,所以陆驰来京市后,他大伯也高兴他能经常过来跟陆惟一说话。
这次与其说是和他大伯吃饭,倒不如说是和陆惟一吃饭。
我今天特意化了妆,编了发,还穿了条羽毛图案的连衣裙。
陆惟一见到我的时候,盯着我看了很久。
陆驰下意识把我挡住,笑着和陆惟一说:「惟一,她叫许卿卿,是我女朋友。」
我也对他笑了下,把提前准备好的乐高送给他。
「第一次见面,不确定你喜欢什么,这套乐高我找了很久,希望你喜欢!」
陆惟一有些不自在的接过乐高,说了声谢谢。
我弯起眼睛,歪着头看着他,灯光下我看见他的耳廓慢慢变红。
陆驰被他大伯叫上楼说话的时候,陆惟一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幅画。
我看了一眼,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我?」
陆惟一摇摇头,「这是我两年前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谁。」
他欲言又止,我看着他的笑:「所以进门你就是因为这个一直看着我?」
他抿了下唇,然后很轻的点了下头,「我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可思议,任谁看见一个和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画中人几乎一模一样都会很惊讶。
更何况我知道这是一幅对陆惟一有特殊意义的画。
我拿着画起身靠近他,「是很不可思议,但也许是天意呢?」
8
陆驰下楼的时候,陆惟一已经带我去了他的画室。
他那幅画上的女人是没有五官的,但现在他让我坐在画室椅上,按照我的样子替画中人画上了五官。
陆惟一背对着门,陆驰进来的时候,他没看见,但我看见了。
我为难的看着陆驰,像要哭出来一样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我是被迫的。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看见了陆驰拧起了眉。
换做是别人,陆驰大概已经打过去了吧?
但对陆惟一不会。
他不敢。
「惟一,吃饭了。」
陆惟一头都没抬,「还有几笔就画完了,你们先吃。」
陆驰攥着拳,慢慢走到陆惟一身后,看见那幅画时,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陆惟一画完最后一笔,回头看了眼陆驰,指着我说:「怎么样?像不像我画里的女孩走出来了?」
陆驰额头上青筋凸起,却还是咬牙笑道:「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