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已具，可本侯还是不明，中山侯既要我等王侯帮忙制裁那个李政，那么……办法呢？方式呢？总不能随口一说，就让我们随手组织制裁吧？”
面对司马融的询问，孙无忌眸中闪过诡谲的目光。
“琅琊侯所言甚是，但实际上，以中山侯之见，此事无需诸位王侯亲自动手，你们只需随机应变，旁敲侧击便可，毕竟，接下来登门的某位王侯，与王府有所恩怨，他定会率先发动为难……”
“谁？”司马融好奇追问，孙无忌唇角勾起，“常山王赵盛！”
已经步入灵堂的李政自然不知一众王侯的秘密讨论。
此刻，他正与王洛彤、赵光以及郭志远，齐齐吊唁陶勇。
奉上花圈，鞠躬三回，随后便将备好的礼金递给陶勇的娘子石媪，安慰一句节哀顺变。
石媪依旧跪在地上烧纸，不动声色，直到李政上前奉送礼金的时候，石媪那张写满悲凉与虚弱的面颊，这才浮现几丝复杂不甘之色。
“李公子。”正当李政递来几枚银子当礼金的时候，石媪瞬间抓住李政的手腕，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冷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我夫君的冤死，是否与你有关？”
李政沉默半晌，“实不相瞒，此前着实是我指控了陶大人，令他入狱，若要论及他的冤死，我以为夫人应当将冤与死这两件事区别开来，他的死，或为因我而起，但他的冤，实乃他人所谋，与我无关。”
石媪微微一愣，“你能发誓，你所言毫无虚假？”
李政严肃摇头，“人都死了，发誓还有什么用？夫人，我只能这么跟你说，你可以怪我间接导致了陶大人的死，但他的冤，实有内情，你若以我此前的指控为由而怪到我的身上，只怕会中了他人的计，还望夫人明理。”
石媪再度愣怔，不再多言，默默放开了李政的手。
此时，郭志远等几人的吊唁已经结束，就等李政从灵堂出来。
灵堂外围，窦帆、胡升、卢瑞、吕绍乃至石宽，众人都紧紧盯着李政的身影，仿佛都在审视李政的举措，如若他做出什么不符礼仪的动作，也许就能借此机会而攻讦李政无礼。
然而李政的一举一动都尽显规范，并没有什么差错。
唯有给陶勇的灵位敬香的时候，李政取着九根香，高高举起，摇拜三回，接着站在堂口处，说出了一句似有深意的悼词。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陶大人，一路走好。”
“下辈子，当个清官。”
“别再被他人利用了。”
言罢，李政将香完完整整插/进香坛里。
言行看似正常。
但，灵堂外围，众人的面色早已突变。
尤其是，李政方才那一句……下辈子当个清官，别再被他人利用……这句话，实在蕴含着太大的深意。
以至于，李政插完香，刚走出灵堂，正在外边伫候的窦帆当即率先大骂道，“臭小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下辈子当个清官？你此言岂不是将陶大人冤枉成了贪官？！”
李政讪笑，“窦少爷何出此言？我方才哪有说陶大人是贪官？我分明是说让他下辈子当个清官，此言本是正常，窦少爷为何如此之急？难道，以窦少爷之高见，让陶大人下辈子当个清官，这话不对吗？”
“我，我我我……”窦帆一时无言以对，索性强词夺理道，“陶大人究竟是贪官还是清官，这不需要你小子自个儿判定，我甚至怀疑，你小子方才那句话，实有讽刺之嫌！”
“讽刺？这怎么就讽刺了呢？如若陶大人真是清官，那么我让他继续当个清官，这明明是鼓励，哪来的讽刺？”言至此，李政接着便是反问了一句，“我看是窦少爷把自己给代进去了吧？自以为我在说你，所以你才觉得是讽刺，对吗？”
窦帆大怒，“对个屁！你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张口胡说，要是诋毁了我，我肯定参你一本！”
李政耸耸肩膀，不以为然道，“你要参我一本，我并不介意，我反而还欢迎哩，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既然说陶大人的官品，不需要我来判定，那么……依你之见，陶大人究竟是贪官还是清官？”
窦帆肯定不能说陶大人是贪官，于是他便干脆毅然道，“那还用问吗？陶大人当然是清官了！”
“哈，既然陶大人是为清官，那么……”李政眸中闪过睿智的目光，“堂堂清廉官员，他为何被利用了？”
窦帆恼怒不解，“你小子什么意思？陶大人为何被利用，这与我何干？这问题问我作甚？”
“不问你，我还能问谁？”李政微微一笑，“我方才与陶大人的灵位说，让他下辈子当个清官，别再遭人利用，此言刚出，你便不满跳了出来，乃至对我出言不逊，一再谩骂……我说句可能会得罪到你的话，我现在很是怀疑，你窦少爷既然当场激动，出面为陶大人说话，那么……莫非是你窦少爷利用了陶大人？”
窦帆闻言大惊失色，当即怒吼，“胡扯！你小子休想诋毁我，利用陶大人的，根本就不是我，陶勇的冤死压根就与我无关！”
此刻，听了窦帆这番话，现场已有数人察觉到了端倪，不由瞠目结舌，神色微变。
饶是胡升，更是眉头顿皱，立马打断道，“窦少爷，言多语失，他在套你的话，你别多嘴！”
窦帆还未回过神来，李政便已经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窦少爷，你说，利用陶大人的，不是你，并且此事与你无关？你这话的意思是，利用陶大人的，其实是另有其人，是吗？”
窦帆这才明白，李政的话术有多危险。
李政刚才的问题，看似选择题，实则，是一道完形填空！
窦帆答完了选择题，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回答，直接弥补了一个疑点……这个疑点便是，陶勇是被人利用致死的！
“我我我……”
这下子，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窦帆已然说不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