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撰,你怎么也……”
得到云靖同意进殿后,刘文堪堪步入仁寿殿,第一眼便诧异看向了李政,“你怎么也在……”
云靖往榻子上一坐,似有深意道,“李修撰之所以在这里,是朕宣唤来了他,朕以为刘丞相此行来意,也应与他有关吧?”
“这……”
刘文犹豫着,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开口。
“刘丞相不必拘束,有事但说无妨。”
得到云靖的挥手允许后,刘文这才拱手道,“圣上,臣方才闻说月华楼一事,特来见圣上以作请教,不知圣上对此作何看法?”
“还能有何看法?”云靖不悦瞥了李政一眼,“朕以为月华楼一事,错在某人,自然得由某人担责。”
刘文自然能听出,云靖说的某人,指的就是李政。
反观李政,则没有回话,反而很是纳闷,为何刘文会为此事而求见圣上?
难道,他是来替自己求情的?
“刘丞相以为呢?”
面对云靖的咨询,刘文犹豫半晌道,“臣以为,月华楼一事未知全貌,不该妄下定论,不过由于此事牵扯到了东海王,那么应当谨慎审视此事,以防误判,以致祸端。”
“哦?”云靖眉根一挑,“丞相何出此言?月华楼一事,如何可能演变成祸端?”
“望圣上耐心听臣一述。”
刘文保持着拱手的态度,循循善诱道,“臣以为月华楼一事,纵然表面来看,不过是东海王与李修撰之间的冲突,但揪其根本,岂非地方王侯与朝廷之间的矛盾?”
“东海王受了朝廷宣召,抵京而来。”
“且不说他本意是否是为了出席封王大典。”
“但,既然他已抵京,那么就应入乡随俗,尊重京师律法。”
“可据本相所知,东海王抵京不到两天,便做出了强抢民女的行为。”
“哪怕是黎民百姓,做出此事,亦为朝廷所不容,可能还得让大理寺干预其中。”
“更何况,作为一尊地方王侯,东海王岂能知法犯法?”
“因此,臣以为东海王此举,不仅仅触犯了律法,更可能是对朝廷的藐视,因此圣上不该容忍此举,更应该对东海王大加谴责,以儆效尤,杜绝后续一众王侯的僭越之措。”
刘文此言一出。
李政内心便是不由赞叹,俨然感慨,刘文能够成为丞相,不是偶然啊!
这个老头,确实聪明啊!
三言两语,便将月华楼一事,剖析得如此犀利,甚至切中了云靖这位天子的痛点。
东海王玩弄女性,欺辱她人,此举看似只是个人任性所为,可在刘文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却成了僭越皇权的藐视之行。
这叫啥?
说话的艺术啊!
经刘文这么一说,云靖的面庞果然浮现了几丝凝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刘丞相此言确有道理。”
“只是,那东海王作为一郡之主,于东海境内素有名望。”
“何况近期封王大典举办在即,除却东海王之外,还有其余王侯聚京而驻。”
“于此背景之下,朝廷方面应当权衡他们的王侯威势,以达平衡,避免发生冲突。”
“可,若是朕对东海王加以谴责,岂不引发其余王侯的不满?”
“一旦王侯不满,聚力行事,那么皇权必然会受到挑战,有关于此,朕甚担忧也!”
刘文摇了摇头,“臣理解圣上的担忧,但关键在于,圣上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暗自担忧便可,绝不可向外表现得过于担忧一众王侯的来势。”
“一旦让众人看到圣上对王侯的畏惧,岂不有损龙威?”
“尤其东海王,位列王侯前茅,对待他,臣以为圣上就不应该退让,而应该施以责备,否则大众难服。”
云靖叹气,“刘丞相所言在理,可,若要责备东海王,此举如履薄冰,朕哪里做得出来?朕连文武百官都不忍斥责,又怎能责备东海王所行不善?”
李政闻言便是面色一黑。
不忍斥责文武百官?
云靖这话说出来,难道就不心虚吗?
毕竟,在刘文来之前,云靖才刚把李政斥责了一顿呢!
不过李政也没吱声,他倒是很想看看,刘文对此有何妙计。
却听得刘文胸有成竹道,“圣上多虑了,若要施以责备,何必真的要斥责?圣上大可换一种方式,表达你对东海王的不满。”
“另一种表达方式?”
“不错,还请圣上容许臣冒昧一问,不知圣上可知,东海王因昨晚一事,受了重伤,只能于鸿胪寺养伤?圣上既已晓得此事,该不该去慰问呢?”
云靖脱口而出,“慰问之举,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王侯在京师受了伤,朕作为一国之君,应当前去探望,以示圣恩,何疑之有?”
“不不不,臣以为圣上就不应去慰问,毕竟一旦慰问了,岂不向外界表明,圣上有愧于东海王?”
云靖似乎听懂了,“丞相的意思是,只需朕不去慰问,便已是斥责了?”
刘文点头,“满朝文武,一众王侯,均是抱着与圣上一样的看法,都以为圣上理应去探望东海王。”
“然而臣以为圣上应当秉持主见,不应如他们料想的那般施以慰问。”
“只要圣上不闻不问,便能以不变应万变,以无视表斥责。”
“此举一来可以让东海王晓得自己犯了错。”
“二来可以让一众王侯敬畏龙威,拘束自身,避免他们在封王大典举办期间,再有任性作乱之举。”
云靖似乎是被说服了,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过随后,他依然抱有芥蒂,将批判的目光射向了李政。
“纵然刘丞相所言确有其理,可月华楼一事全因李修撰而起,不知刘丞相对他作何看法?朝廷方面应当如何处置他?”
刘文接下来说的话,却出乎云靖乃至李政的意料。
“圣上何出此言?”刘文故作诧异,“李修撰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圣上为何要处置他?反而,臣以为,圣上应当感谢他啊!”
李政懵逼了。
云靖更是一脸茫然。
“什,什么?!”
“李修撰冒犯了东海王,于昨夜做出如此骇人的行动,朕不该处置他,反而还要感谢他?!这是什么道理?”